林杰说完,韩志国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但林杰看到,他那双布满老年斑、曾经签署过无数重要文件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的声音。
突然,两行浑浊的眼泪,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沿着深刻的法令纹,滴落在陈旧的书桌桌面上。
起初是无声的流泪,随即,压抑了三十八年的悲痛、愧疚、愤怒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这位曾经在江东省说一不二、威严强势的老书记,此刻像一个失去一切依靠的孩子,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哭声嘶哑、苍凉,充满了岁月的沉淀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翠芬……是我对不起你啊……我要是再坚持一下……硬把你送走……也许……也许你就不会……”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释然的复杂情绪中。
林杰没有劝阻,也没有安慰。
他知道,这是治愈必须经历的过程。
这眼泪,冲刷的是三十八年的心结和毒素。
保姆阿姨听到动静,担忧地在门口张望,林杰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扰。
哭了很久,韩志国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接过林杰默默递过去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抬起头时,眼睛红肿,但眼神却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虚脱和……一丝久违的清明。
“三十八年……整整三十八年……”他喃喃着,声音沙哑,“我怨过医院,恨过那个赵德明,但最恨的,其实是我自己……我以为是我害死了她……没想到……没想到……”
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积压在胸中三十八年的浊气全部排空。
“林杰,”他看向林杰,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弄清楚这件事。让我这老头子,临了临了,总算能……能喘过这口气了。”
说来也怪,痛哭一场之后,韩志国一直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脸上那种晦暗的郁气也淡了不少。
他靠在椅背上,虽然疲惫,但那种仿佛随时会窒息的紧绷感,消失了。
“韩书记,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我想,您的爱人如果在天有灵,也绝不希望您一直活在自责和痛苦里。”林杰轻声说道。
韩志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他的手轻轻按在左胸的位置,那里,曾经像压着一块巨石,此刻,仿佛松动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林杰持续关注着韩志国的情况。
据保姆阿姨反馈,韩老的睡眠明显改善,胸闷、心慌发作的频率和程度都大大减轻,饭量也增加了不少,脸上甚至偶尔能看到一点笑容。
那个困扰他多年的“怪病”,随着心结的解开,出现了奇迹般的好转。
林杰知道,他成功了。
他治愈了一位重量级老领导的身心疾病,也赢得了对方一份沉甸甸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