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林晚那刚刚因观察热气而略微平静的心湖。
它不是一个问句(“你喝吗?”),也不是一个命令(“快喝!”)。它只是一个关于事物状态的、最朴素的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茶,快要凉了。
然而,在这个特定的语境下,在这个刚刚重新发出邀请的夜晚,这句话携带的重量,远超它字面的含义。
它是在提醒她,机会(如果那算是一个机会的话)的存在是有时效的。温暖,不会永远等待。它也在将选择的压力,再一次,更明确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林晚的身体微微一僵。刚刚有所松动的内在,瞬间又绷紧了一根弦。她的视线从周韵的手指,猛地收回,落在了扶手上那杯茶上。杯壁光滑,茶水平静,不再有那令人安心的热气作为视觉的指引。
喝下它?
这意味着接受。意味着跨越一条无形的界限。意味着用行动去回应周韵持续不断的、无声的邀请。
她能吗?
那个“知道可以放下”的念头,在面对“是否要拿起”这个具体行动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漫上她的脚踝。
周韵说完那句话后,便不再看她,重新低下头,继续她对手中毛线的探索,仿佛刚才那句提醒,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客厅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和周韵手中棒针偶尔发出的、零星的轻响。
林晚看着那杯茶。它静静地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倒计时的钟。
她的右手,那根划过热气轨迹的食指,慢慢地、慢慢地,蜷缩了起来,握成了一个虚弱的拳头。棱角的印记,在掌心留下微弱的压迫感。
而她的左手,那只松开了织片的手,掌心向上,无力地搭在膝头,暴露在灯光下,苍白,空洞,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去填满。
(第一百零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