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常务副省长，这位财政系统的老资格，更是看得通透。他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舟。这个年轻人，不仅技术上过硬，政治手腕也如此老辣。尤其是他最后那个问题，看似把李副省长逼入绝境，实则是把裁决权，巧妙地交还给了会议桌的主位——省委书记。
聪明，太聪明了。
孙向东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
前一分钟，他还在地狱的边缘徘徊，冷汗浸透了衬衫，感觉自己的政治生涯即将画上句号。这一分钟，他却被一股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包裹着，仿佛飘在云端。
他看着不远处林舟挺拔的背影，心脏砰砰直跳。
陷阱！
他现在终于明白，林舟当初坚持要在方案里写下那些看似“激进”的数据时，那份超乎寻常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他不是在挖坑，他是在挖一个陷阱，一个等着敌人自己跳进来的陷阱！
孙向东感到一阵后怕，随即又是一阵狂喜。他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捡到的，不是一块璞玉，而是一尊能镇住场子的“定海神针”！
“咳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省委书记周良安，用指关节轻轻叩了叩桌面。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脸色铁青的李副省长身上。
“李省长，看来，这份d方案的论证工作，做得还不够扎实，不够严谨啊。”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的指责意味，但听在李副省长的耳朵里，却比任何严厉的批评都更加刺耳。
这是定性了。
d方案，已经彻底成了一份废纸，一个笑话。
“这件事，会后，省政府那边要开个专题会，好好查一查，问题到底出在哪个环节。我们的决策，不能建立在错误的数据和虚假的信息之上。这是原则问题。”周良安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
这话，既是给了李副省长一个台阶下，让他回去“自查自纠”，也是对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避免常委会的讨论失焦。
李副省长如蒙大赦，艰难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我的失察，我会后立刻处理。”
会议室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会就此打住，议题会重新回到原点，甚至可能被暂时搁置。
然而，周良安的目光，却忽然越过了所有人，精准地投向了那个角落。
他看着林舟，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的年轻人，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深刻的探究。
“小同志，你叫林舟，是吧？”
林舟心中一凛，连忙答道：“是，周书记。”
“你很好。”周良安点了点头，这句简单的评价，却让在场不少人心中一震。“有才华，有胆识，也很有章法。”
孙向东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但是，”周良安话锋一转，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再次被拧紧，“你的反驳很精彩，证明了d方案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可这并不能直接证明，你的c方案，就是一条通往罗马的大道。”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林舟的镜片，直视他的内心。
“刚才李省长提出的那几个疑虑，虽然他引用的论据出了问题，但疑虑本身，并非空穴来风。”
“预测未来半年的国际市场价格，把厂区容积率顶着红线拉满，甚至要设计一套独立于现有体系之外的监督流程……”
周良安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重新钉回了c方案的身上。
“林舟同志，现在，我想听一听。”
“你来告诉我们大家，你的这些‘理想化’的设计，凭什么，不是纸上谈兵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