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北冥雪原的官道上,一批人正赶着马车,看样子是镖局,押送一批货物,赵锋站在路口和领头的人说道,
“我是去北冥雪原的,路上盘缠花光了。能不能顺路带我一个?”
“走开,哪里来的野小子。我们震雷镖局不是善堂。滚!”
听见朱老大在前面吼,朱春梅打开车帘,对着身边的丫头到“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过一会丫鬟夏荷回来道
“小姐有一个人说自己盘缠用光了,要和我们一起去北冥雪原。
路上可以给我护镖,朱老大怕身家不干净没有同意。”
说着用手指了指赵锋,恰在这时朱春梅顺着丫鬟的手指方向和赵锋的眼神相互接触。一愣神之时,双颊红晕,说道
“给他十两银子,让他走吧。”
朱老大听了安排掏出银子丢给赵锋“拿着银子抓紧时间走。”
赵锋没有接银子,
隔着几百步的距离,缀在后面。
这个距离,是双方默许的。
既不算同行,又没彻底甩脱。
朱老大最初回头吼过几嗓子,拎着鞭子虚张声势地驱赶过,但那年轻人只是沉默地退远些,等镖局的车轮重新轧着冻土开始吱呀作响,他便又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两天了。
只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映着旷野的天光,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走路的样子很稳,每一步踩下去,都像是钉进地里,任凭车队快慢,他总能维持着那个固定的距离。
“妈的,真是个属牛皮糖的!”
朱老大啐了一口,裹紧身上的羊皮袄,不再回头去看。
眼不见心不烦。
中间那辆马车的车帘,偶尔会掀开一丝缝隙。
缝隙后面,是朱春梅的眼睛。
第一次隔着官道与那年轻流浪者的眼神接触,那瞬间的悸动与慌乱之后,一种更隐秘、更难以言说的东西在她心里生了根。
她知道自己那十两银子的施舍带着大小姐居高临下的怜悯,也被对方无声地拒绝了。
这拒绝非但没有让她恼怒,反而勾起了更深的好奇。
他为什么非要跟着?
真的只是盘缠用尽,想去北冥雪原谋生?
北冥雪原,那是苦寒绝地,除了亡命徒、采药人,就是一些被放逐的家伙。
他看起来不像。
白天,车队行进时,她偶尔会借故看看风景,将车帘掀开大些,目光飞快地掠过那个孤独的身影。
他大多时候只是低头走路,有时会抬头望望前方无尽的路,或者侧耳倾听风带来的远方的声音。
真正让她心弦被拨动的,是夜晚。
镖局扎营的地方,选在背风的土坡下。篝火燃起来,镖师们围着火堆喝酒、吃肉、吹牛,喧闹声能传出去老远。
而那个叫赵锋的年轻人,总是在营地最外围,找个避风的角落,蜷缩起来,拿出自己干硬的饼子,就着皮囊里可能是溪水的东西,默默吞咽。
他离那团温暖和热闹很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值夜的事,是朱老大第二天晚上被跟得实在火大,扔过去的条件。
本以为能吓退他,北地荒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子时到丑时,正是寒气最重、野兽也最容易出没的时辰,守夜是个苦差,也带着风险。
没想到,赵锋只是点了点头,连一个字都没说。
于是,从那一夜起,朱春梅就有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当营地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偶尔噼啪的轻响和守夜镖师均匀的鼾声,她会极其小心地,将靠近自己马车窗户的厚重棉帘,掀开一条极细的缝。
冷气瞬间钻进来,让她轻轻一颤。
然后,她就能看到那个身影。
赵锋提着朱老大扔给他的一柄旧钢刀,在营地划出的警戒范围边缘,沉默地巡逻。
他没有像其他守夜人那样凑在篝火边打盹,而是真正地在走,一步一步,绕着圈子。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踏得极实,仿佛在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着这片荒野的寂静。
朱春梅屏住呼吸,躲在车厢的阴影里,看得痴了。
这身影里有种东西,深深地吸引了她。不是镖局里那些粗豪汉子们的喧嚷,也不是城里见过的那些公子哥儿的浮华。那是一种极致的孤独,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她看着他反复行走在那片被月光照得泛白的雪地上,脚印一次次被新的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