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能想象到,那位名为顾星画的女子,在这魔气森森的地方,是如何度日如年。
而眼前的谢知意,她的出生,似乎本身就带着某种原罪般的烙印,是强权与苦难结合的产物。
“我身上流着一半你们所谓的‘正道’血脉,”
谢知意抬起眼,直视赵锋,那双继承了母亲或许更为清亮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骄傲,有屈辱,更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我自幼受母亲教导,识中州文字,读圣贤典籍,明是非曲直。这魔域……并非我愿久居之地。”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
“赵锋,我知道你来自正道哪里的。我‘请’你来,并非为了刁难,而是有一事相求,或者说……一桩交易。”
赵锋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
“谢小姐,你我正魔殊途,身份敏感。不知有何事,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与我这个阶下囚做交易?”
谢知意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我想请你,帮我找到我母亲顾星画的下落——如果她还在世的话。
或者,至少查明她当年被掳至魔域的真相,以及……她后来究竟遭遇了什么。”
赵锋瞳孔微缩。这个请求,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城主的女儿,要找一个外人,来调查自己母亲的往事?
“你很疑惑?”
谢知意看出了他的不解,苦涩一笑,
“自我有记忆起,关于母亲的一切,在城主府就是一个禁忌。
父亲从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府中的老人也对此讳莫如深。
我只知道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但具体如何,葬在何处,皆无人告知。
我所知的关于母亲的出身和来历,还是她身边一个忠心耿耿、早已‘意外’身亡的老嬷嬷,在我年幼时偷偷告诉我的。”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不信母亲是简单的病逝。这魔域城中,暗流涌动,权力倾轧,我父亲的后院也从不平静。
母亲的身份如此特殊,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钉。我怀疑……她的失踪或死亡,另有隐情。”
“你是城主小姐,麾下难道没有可用之人?”赵锋提出了关键问题。
“有,但不多,而且大多在父亲的监视之下。”
谢知意回答得毫不避讳,
“栾护卫对我忠心,但他首先效忠的是城主。我若动用府内力量大张旗鼓地调查,消息必定会第一时间传到父亲耳中。
届时,不仅查不到真相,恐怕连我自身都会陷入险境。”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赵锋:“而你不同。你是外人,是正道弟子,你的行动轨迹与城主府并无直接关联。
或许有能力接触到一些,连魔域城主府都难以触及的、关于当年青州皇室内部的秘辛。”
赵锋沉默着。这确实是一趟浑水。
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他在魔域将寸步难行,甚至可能给师门带来麻烦。
但……那位命运坎坷的青州公主,眼前这位身陷囹圄却试图反抗命运的女子……还有,这背后可能隐藏的,关于正魔两道之间不为人知的勾结与秘密……
谢知意看着他沉吟的表情,知道他在权衡利弊。
她轻轻从袖中取出一个非金非木、刻着奇异花纹的令牌,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这是我的信物,凭借它,你可以在城内几家特定的、由我母亲旧部暗中经营的商铺获取有限的帮助和信息。此外,”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赵锋无法拒绝的条件,“作为回报,我可以提供给你一条关于魔域近期异动的情报,这条情报,关乎边境安宁,或许能让你和你的师门,避免一场不小的灾劫。”
“如何,赵锋?”
谢知意凝视着他,眼神里有恳切,有期盼,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你,愿意与我做这笔交易吗?”
偏厅内,茶香依旧,但空气已然不同。赵锋看着那枚令牌,又看向谢知意那双承载了太多秘密与希望的眼睛,知道自己的回答,或许将搅动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