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童年》销量(2 / 2)

他翻开本子,指尖在字迹上划过,掰着手指头数:“齐玉的《橄榄树》,刚上市一个月就卖了16万盒,百货公司断货三次;包梅胜的《捉泥鳅》,10万盒,学校门口的音像店天天有人排队;还有叶加修,那两首《乡间的小路》《外婆的澎湖湾》更厉害,各卖20万、30万——加起来快80万盒了!怎么会拼不过一个孩子?”

小本子上的字迹是用铅笔写的,有些地方被橡皮擦过又重写,比如《外婆的澎湖湾》的销量,一开始记的是28万,后来又改成30万,旁边还画了个小圈——那是庄驽的习惯,销量超预期就画圈。

左红原往前探了探身,声音压得更低了:“人家那盘《童年》不是单首火,是一整盒都好听!李经理说,一出手就卖了320万盒!”

“320万?”庄驽眼睛都瞪圆了,手里的小本子“啪”地掉在桌上,“全省才1600万人口,按一户4人算,满打满算400万户!它居然卖了320万盒——这都快赶上三分之二的人家买了,邪乎得很!”

他顿了顿,又追问,“这么火的磁带,怎么电台、报纸半字没提?就算不夸,提一句总该吧?”

“你这脑子!”左红原戳了戳桌面,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那磁带里掺了《我爱天安门》和《红星歌》,谁敢登?”

庄驽恍然大悟,拍了下大腿——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现在东番对“流行歌”的态度还没松,要是磁带里只有《童年》这种调子,说不定还能偷偷提两句,可掺了歌就不一样了——一边是“靡靡之音”,一边是红歌曲,放一起算怎么回事?电台编辑怕是躲都躲不及,哪敢登报?

他想起前阵子,电台的老张来找他,手里攥着盘磁带,愁眉苦脸:“老王,你听听这盘《童年》,调子是真好听,可里面混着《红星歌》,我要是播了,万一被批‘不严肃’,怎么办?”

当时庄驽还劝他:“别播了,免得惹麻烦。”现在想来,那盘磁带就是左红原说的320万销量的“爆款”。

“那盗版商呢?”庄驽又追问,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么赚钱的买卖,他们没掺一脚?”

东番的盗版商向来眼尖,哪有赚钱的机会就往哪钻。

前两年齐玉的《橄榄树》火了,盗版商连夜印了几万盒,卖得比正版还快,最后正版只能降价,才把盗版压下去。

庄驽本以为这次《童年》火了,盗版商肯定要大赚一笔。

“他们想掺也掺不进!”左红原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人家定价就跟盗版一个价,盗版商要是跟着做,根本没利润;等他们印好带子,市场早卖饱和了。”

庄驽愣了愣,忙问:“定价多少?”

“100新台币一盒,”左红原报了数,还特意换算,“折过来2.8美元、4块2人民币——你知道不?”

庄驽咂咂嘴,端起搪瓷杯又啜了口茶,茶都凉了大半。他记得去年《橄榄树》的正版卖6块人民币,盗版都要卖3、4美元,合人民币几块——这《童年》的定价,简直是贴着盗版走的!

“盗版都要卖3、4美元呢!”他感慨,“这价格,简直绝了。”

“所以说,想灭盗版,就得比他们更狠。”左红原话锋一转,从口袋里摸出另一张纸,递到庄驽面前,“对了,羊城那边又来买版权了,这次是买叶加修的《乡间的小路》,价格比上次翻了一倍,给1000块人民币。”

庄驽接过纸,上面是李经理写的便条,字迹龙飞凤舞:“羊城托香江公司购《小城故事》版权,报价1000元,问是否出售。”

他看了两眼,把纸放在桌上,端起杯子又啜了口茶,语气满不在乎:“卖啊!蚊子再小也是肉,总比放着强。”

1000块人民币,够单位买两箱墨水、五十本稿纸,还能给同事们发点降温费——秋天快到了,买些绿豆、白糖煮水喝,也是好的。

庄驽想起今年卖《踏浪》版权的500块,最后给文化馆的窗户换了新玻璃,还修好了那台老电扇,也算派上了用场。

左红原挠挠头,嘿嘿笑出声,露出两颗有点发黄的牙——他烟抽得勤,牙上总带着点烟渍。

“我也是这么琢磨的——不卖白不卖!”他拿起桌上的便条,折了两折塞进兜里,“我这就去给李经理回个信,让他赶紧把合同签了,别等人家变卦。”

庄驽点点头,看着左红原急匆匆地出门,脚步又踩得石板路“噔噔”响。

巷子里的《踏浪》还在飘,“啦……”的调子混着风,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落在桌上的搪瓷杯上。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凉茶,目光又落在那台红灯牌收音机上——里面的《在水一方》快唱完了,接下来是一段《踏浪》的前奏,激昂的调子一下子把刚才的软乎乎压了下去。

庄驽想起小孙女听《童年》的模样——她抱着收音机,小脑袋跟着调子一点一点,唱到“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时,还会指着窗外的老榕树,奶声奶气地说:“爷爷,知了!”他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皱纹又软下来。

风又吹进来,裹着巷子里的调子,还有一丝蚵仔煎的香气。

庄驽靠在藤椅上,慢悠悠地转着搪瓷杯,心里想着:说不定以后,羊城来买版权的事会越来越多,那些好听的调子,也能传得更远些。他抬头看了看天,初夏的云慢慢飘着,像《踏浪》里唱的那样,小小的一片,慢悠悠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