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面锦旗随便往墙上一挂，搪瓷茶缸和毛巾背心扔在铺位上，唯独那罐麦乳精，被他小心地塞进了床板下的一个暗格里。
他刚坐下，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蒋根生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里全是酸味。
“哟，大英雄回来了？”
他怪声怪气地开口。
“是不是马上要去上大学了，连食堂的饭都看不上了？”
周建军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有事？”
蒋根生被噎了一下，脸色涨红。
“我能有啥事！我就是替大伙儿问问，周大英雄以后当了干部，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还在农场里刨食的穷哥们啊！”
周建军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
“你最好现在就滚出去。”
“你！”
蒋根生没想到他敢这么说话，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指着周建军的鼻子。
“周建军你别太嚣张！你不就是打死一头熊吗？场长给你戴高帽，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滚。”
周建军只说了一个字。
他的手，已经摸向了炕沿下的一根铁钎。
蒋根生看着他那双眼睛，心里莫名一寒，那股气焰瞬间就灭了。
他嘴唇哆嗦了两下，想放句狠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悻悻地退了出去，还把门摔得山响。
屋子里重归安静。
周建军靠在墙上，听着自己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他知道，今天过后，这种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咚咚咚。”
门又响了，这次的敲门声沉稳有力。
“小周，是我，于工程。”
周建军起身开了门。
于工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搪瓷饭盒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
“还没吃饭吧？我让食堂给你单独炒了份红烧肉。”
他把饭盒放在桌上，盖子一掀，浓郁的肉香混着酱油的甜味，瞬间霸占了整个房间。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炖得油光锃亮，
“场长，这……”
“吃！”
于工程自己找了条板凳坐下，指了指饭盒。
“先填饱肚子。”
周建军确实饿了，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温热的米饭混着香甜的肉汁，滑进胃里，驱散了满身的寒气。
于工程就这么看着他吃，等他吃下去了大半盒，才缓缓开了口。
“小周，今天这事，委屈你了。”
周建军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下。
“场长，我不明白。”
于工程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烟盒，递给周建军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
“前段时间，李华和徐敏的事，你听说了吧？”
周建军点点头。
“场里人心惶惶，都在瞎传，再这么下去，生产都得耽误。”
于工程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农场需要一个英雄，需要一个榜样把大家的心气重新拧起来。你站出来，时机正好。”
周建军沉默地吃着饭。
他懂了，自己就是那根用来稳定人心的标杆。
“场长，我就是个粗人，想不明白那么多弯弯绕。”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我就是觉得，这事有点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