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的门脸不大，但进出的人却不少，大多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脸上带着一种改善伙食的兴奋和期待。
饭店里同样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肉香、油烟味和饭菜的蒸汽。
周建军走到点菜的窗口，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小黑板。
菜色不多，但个个都是硬菜。
“同志，要一个酸菜汆白肉，二两肉票，五毛钱。再来两碗大米饭，半斤粮票，一毛钱。”
他把钱和票递了进去。
在这个猪肉比人金贵的年代，这样一顿饭，堪称豪奢。
很快，一个砂锅和两碗冒着尖的米饭就被端了出来。
砂锅里，切得薄如蝉翼的五花肉片在乳白色的汤里翻滚，翠绿的酸菜和粉条点缀其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周建军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刚拿起筷子，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看到了徐卫东那张挂着标准笑容的脸。
李桂香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周建军面前的砂锅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建军，真巧啊，你也来吃饭。”徐卫东自来熟地拉开周建军对面的椅子坐下。
周建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蘸了点酱油，放进嘴里。
肉片入口即化，酸菜的爽口中和了肥肉的油腻，滋味十足。
徐卫东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建军，昨天的事，是桂香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咱们都是从四九城出来的，到了这个地方，就应该团结起来，互相帮助。你一个人，总归是势单力薄，你说对不对？”
周建军咽下嘴里的饭，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团结？”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就像在四九城的时候一样团结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徐卫东伪装出来的和气。
“我每个月省下津贴，给你们买北冰洋汽水，在什刹海给你们租冰鞋。我记得，我好像一分钱都没见你们还过吧？”
这话一出，徐卫东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没想到周建军会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当众翻出来，而且说得如此直白，不留一丝情面。
这还是那个以前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任劳任怨的周建军吗？
“你胡说什么！”
不等徐卫东开口，一旁的李桂香先炸了毛。
她往前一步，双手叉腰，声音尖利地反驳道：
“那是你自愿请我们的！谁逼你了吗？一个大男人，为那么点小钱斤斤计较，你丢不丢人！”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觉得这还不够解气，又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周建军一眼，嗤笑道：
“周建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不就是冲着我才下乡的吗？现在在这装什么清高？
我告诉你，赶紧收起你那点心思，我李桂香就算死在这，也看不上你！”
这话恶毒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