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萧夜澜的语气意味不明，“本王倒觉得，那根簪子，跟你今天很配。”
柳惊鸿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王爷要是喜欢，我改明儿送你一箱。”她扯了扯嘴角，试图用玩笑话带过去。
“不必了。”萧夜-澜收回目光，淡淡道，“本王只是觉得，王妃今日，似乎格外在乎自己的……心口。”
柳惊鸿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的手，不知何时，又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的位置。隔着几层衣料，那张丝帛的轮廓，仿佛要烙印出来一般。
她是在保护那张地图。
可在他看来，这个动作，更像是一个人极度心痛时，下意识的自我安抚。
柳惊鸿触电般地收回手，脸上却扬起一个妖异的笑容：“当然在乎。我这里，可藏着能让王爷你都人头落地的宝贝呢。万一吓掉了，岂不可惜？”
她又在说疯话了。用最荒唐的言语，来掩盖最真实的惊慌。
萧夜澜看着她这副故作张狂的样子，眼底深处，却滑过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温柔的无奈。
他没有再追问那个所谓的“宝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那间死气沉沉的主屋。
“柳擎戎马一生，没死在北国的刀下，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在自家的床上。”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锐利，“他还有未完成的事。”
柳惊鸿的心，又是一震。
他指的是什么？是朝堂的博弈，还是……她不知道的，别的什么？
“他有什么事，与我何干？”她冷笑。
“与你有关。”萧夜-澜转过头，一字一句地看着她，“他是你的父亲。只要他还活着，你就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这层身份，能让你在京城，省去很多麻烦。”
他在提醒她，柳擎活着的价值。
柳惊鸿沉默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将军府，对柳擎，只有恨。可当这个男人，用最冷静的口吻，剖析出这一切背后的利害关系时，她才发现，原来那份血缘的联结，是她想斩也斩不断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名王府的侍卫快步走进庭院，在萧夜澜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夜澜听完，点了点头，然后对柳惊鸿说：“太医院院判到了。另外，宫里也来人了。”
柳惊鸿皱眉：“宫里？”
“皇上传了口谕，”萧夜澜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命你我二人，彻查将军府。尤其是……大将军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彻查将军府！
柳惊鸿的脑子“嗡”的一声。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柳擎起了疑心，还是……想借机敲打七皇子府？
“王爷，”她看着萧夜澜，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探究，“这又是你布的局？”
“不是。”萧夜澜回答得很快，“是太子。”
“太子？”
“太子萧景辰被废，但太子党羽未清。柳擎是军方柱石，他若倒下，军中必乱。有人想趁机，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人。”萧夜澜言简意赅地解释，“他们不敢直接动本王，便从你的父亲下手。一石二鸟。”
柳惊鸿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场针对她和萧夜澜的，新的阴谋。柳擎的倒下，只是一个引子。接下来，必然是狂风暴雨。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明明自己也身处漩涡中心，却还有闲心在这里，为她解释这一切，为她撑起一片天。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毫无预兆地，从她那颗冰封已久的心底涌了上来。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她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的眼，看着他冷静分析时微动的薄唇。
她忽然伸出手，做了一件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的事。
她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萧夜澜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很冷，跟她的一样。
萧夜澜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那只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纤细白皙的手，眼中的沉静夜空，终于被打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柳惊鸿自己也吓了一跳，像被烫到一样，就要缩回手。
可她的手腕，却被他反手握住了。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又像是在害怕她会消失。
“柳惊鸿，”他看着她，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喑哑，“别怕。”
他说，别怕。
不是“有本王在”，不是“本王会处理”，而是，别怕。
柳惊鸿的眼眶，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