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如何?”萧夜澜打断了他,反问,“抓起来?然后公之于众,告诉天下人,本王的王妃是北国的奸细?让皇室沦为笑柄,让本王成为那个被枕边人玩弄于股掌的废物?”
影顿时噤声,冷汗从额角滑落。
“她想玩,就让她玩。”萧夜澜的指尖,顺着舆图上燕子关旁边的山脉缓缓划过,“兵部那群蛀虫,把边境的粮仓当成了自家的米缸,军械库里的长矛,木杆都快被虫子蛀空了。朝堂上吵了三个月,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既然他们自己下不了决心刮骨疗毒,那便……借旁人的刀用一用。”
影的呼吸一滞,他猛地抬头,眼中是全然的震惊。
王爷的意思是……纵容王妃去烧毁燕子关的军备?
这已经不是“借刀”了,这是在引火烧身!一旦事发,王妃固然万劫不复,七王府也难逃干系。
“王爷,三思!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风险……”
“风险?”萧夜鸿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本王这双腿废了之后,做的哪一件事,没有风险?”
他转动轮椅,面向影,深邃的眼眸里,是看不见底的漩涡。
“本王担心的,不是她能不能点着那把火。”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担心的是,北国费尽心机送她这么一把锋利的刀,真的只舍得让她用一次吗?”
“惊蛰”行动,毁其军备。
多么决绝,多么像一个弃子的最终宿命。
可他总觉得,这背后还有更深一层的算计。北国那些人,比谁都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一枚潜伏二十年的棋子,价值连城,用她来换一个军备库,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有些亏。
除非,这把火,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能引出更大风暴的……火星。
“传令下去。”萧夜澜的眼神变得锐利,“从即刻起,‘风’组接管惊鸿院外围,不必监视她,去监视那些……监视她的人。”
影的心脏猛地一跳。
监视……监视她的人?
王爷是说,除了王府的暗卫,还有别的人在盯着王妃?
“北国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行动,必然有后援,或者说……监工。”萧夜澜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把这些人给本王揪出来。本王要知道,这出戏,除了台上的演员,台下还坐了哪些观众。”
“是!”
“还有,”萧夜澜的目光重新回到地图上,指尖在燕子关后方的一片区域点了点,“通知‘林’组,让他们的人提前动身,去那里等着。”
影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那是一片错综复杂的山林,连接着一条通往北国方向的河流。那是燕子关最凶险,也是最隐蔽的一条逃生之路。
王爷这是……在给王妃铺后路?
影的心中翻江倒海,却不敢多问一个字。
“她若真有本事从燕子关里逃出来,别让她死了。”萧夜澜淡淡地道,“也别让她……那么轻易地回到北国。”
他要的,是一把挣脱了锁链,却又无家可归的刀。
这样的刀,才最好用。
“属下明白。”影的身影一闪,再次融入黑暗之中。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
萧夜澜独自一人,静静地看着那张舆图。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的扶手。
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柳惊鸿那张沾着硫磺粉末,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脸。
他忽然想,如果她知道,她费尽心机策划的“惊蛰”行动,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注视之下,甚至他还在暗中帮她扫清了某些障碍……
她那张总是挂着假笑和疯癫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想到这里,萧夜澜的唇边,终于勾起一抹真实的、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意。
他拿起桌上那张写着“颜料配方”的纸,在烛火上,缓缓点燃。
火光映着他的眼,跳动着,像一出即将开场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