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滇南古道。
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与之前南洋的海风截然不同。
山路崎岖,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单调的声响。杨烈与徐文武并肩而行,速度却丝毫不慢。
越往北走,气氛越发不对。
原本应该耕种繁忙的梯田,许多已然荒芜,杂草丛生。途经的村落,往往十室五空,偶见人影,也多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妇孺老弱。
官道之上,流民三五成群,拖家带口,面带菜色,向着他们认为可能安全的地方盲目迁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惶恐与绝望。
“苛捐杂税,土司争斗,再加上近年天灾不断……”
一位靠在路边喘息的老人,看着杨烈投来的询问目光,有气无力地摇头。
“活不下去啦,都活不下去啦……听说广西那边出了个‘拜上帝会’,要带大家创什么‘太平天国’,杀妖除魔,均田地……好多年轻人都往那边跑了。”
太平天国?
杨烈眉头微蹙。到了太平天国起义时期了吗,但是看着这民不聊生的景象,总让他内心感觉一丝不舒服。
他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清楚这又是一次失败的农民起义,在历史书上只不过寥寥几笔,压在人身上却如此沉重。
但是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种……扭曲的狂热气息。
徐文武神色平静,目光扫过荒芜的田野和蹒跚的流民,淡淡道:
“王朝兴衰,治乱循环,自古皆然。这些人间的纷争,如同这山间的云雾,聚散无常。看得多了,便也惯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疏离与漠然。
杨烈沉默地看着一个瘦小的孩童,因为抢到半块发黑的薯根而露出庆幸的笑容,那笑容在污浊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想起了自己在北美部落、在欧洲战场见过的苦难,但如此大规模、源于内部倾轧的民生疾苦,还是让他心头沉重。
“徐兄所言,是天道。”杨烈缓缓开口,目光依旧落在那些流民身上。
“但天道无情,人间有血。我辈修行,若只求超然物外,眼见这生灵涂炭而无动于衷,与山石草木何异?这非我之道。”
徐文武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执着于小善,或会迷失于大劫。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不过杯水车薪。”
两人不再多言,但理念的差异,已在这荒凉的古道上悄然划下第一道痕迹。
是夜,两人宿于一个近乎废弃的破败山神庙。
夜半时分,山下不远处的集镇忽然传来阵阵哭喊与呵斥声,间杂着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