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达的心跳加快了。他装作害怕地后退两步,实则将地形尽收眼底:东侧围栏有个缺口,几个工人模样的身影正在装卸货物。更妙的是,一条干涸的河床直通围栏下方——完美的秘密通道。
我们回去吧...他故意颤抖着声音说,成功激起了小伙伴们的逆反心理。当其他孩子争论要不要继续前进时,季博达悄悄在附近的大石头上刻下记号——简单的几个箭头和汉字而已。
返程时,他们在灌木丛中惊起一群红嘴奎利亚雀。鸟群扑棱棱飞起的声响盖过了不远处鬣狗的呜咽。季博达知道,在这个平均每个村落每年要消失两三个孩子的地方,他们的冒险根本不会引起大人注意。正想着,走在前面的阿杜突然踩到一堆新鲜的鬣狗粪便,引得孩子们哄堂大笑。
夕阳西下时,季博达蹲在自家土屋后,用木棍在松软的泥地上画着记忆中的路线图。远处传来母亲呼唤吃饭的声音,他迅速抹平痕迹,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表情。明天,他打算发现一些废弃的金属片,然后向德彪展示如何把它们变成实用的一些工具。只要循序渐进,垃圾厂终将成为他的发家圣地。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季博达躺在茅草铺就的床铺上,睁着双眼盯着屋顶漏进来的星光。耳边是父亲德彪如雷的鼾声,还有屋外不知名虫豸的鸣叫。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齿轮比...传动效率...液压原理...他在心中默念着前世熟记于心的机械术语,手指不自觉地在地上划拉着想象中的图纸。但很快又烦躁地抹去——这些精密的计算在缺少标准零件的垃圾堆里毫无意义。
月光透过茅草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季博达盯着那些光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前世工厂里整齐排列的数控机床。工人只需要在电脑上输入参数,精密的零件就会自动加工完成。而现在...
他翻了个身,粗糙的草席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脑海中闪过今天在垃圾场看到的景象:锈蚀的齿轮卡着腐烂的香蕉皮,精密的轴承浸泡在污水里,曾经价值不菲的发动机现在成了老鼠的巢穴。
到底该从哪入手...季博达咬着下唇,成年人的思维被困在这具孩童的身体里,这种无力感几乎让他发狂。
屋外突然传来母亲二翠的咳嗽声,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季博达心头一紧。他这才想起,家距离水源要走很远的路,妈妈每天都要很辛苦的顶水回来。
实用...要最实用的...季博达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前世的工程师思维总让他追求精妙的设计,但在这里,一个运水装置,比十个精密的钟表机构更有价值。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堆放的香蕉纤维上。这些天来母亲熬夜编织的篮子,因为缺乏合适的工具,手指被磨得血肉模糊。也许...一台简易的编织机?季博达的思绪开始飘远,想象着用废弃轴承做转轴,用铁皮剪成梳针...
夜风突然变大,吹得茅草屋顶沙沙作响。几缕月光恰好照在季博达收集的零件上,那变速器的齿轮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在这一刻,他忽然明悟:在这片土地上,最好的机械不是最精密的,而是能用垃圾堆里的废铁,解决最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的。
困意终于袭来时,季博达的嘴角挂着释然的微笑。明天,他要造的第一件东西已经确定。至于那些精妙的机械构想...就暂时封存在记忆深处吧。
屋外,一轮明月高悬。明天,垃圾堆里的废铁将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