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站在项目部门口，手里捏着图钉，刚把《高效管理手册》的打印页压在公告栏底下。阳光照在纸面上，反光有点刺眼。他眯了下眼，正准备转身回屋，就听见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
三辆黑色轿车顺着施工便道开了进来，扬起一阵尘土。最前面那辆停下后，车门打开，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后面跟着两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林烨认得那人——县住建局的张副局长，前些日子来过工地一次，没多说话，只在主楼转了一圈。
他迎上去，脚步不快不慢。离还有五步远时，张副局长抬头看见他，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林工，在忙？”
“刚贴完新规定。”林烨站定，“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
“不是特意来找你。”张副局长扫了眼公告栏，“是顺路看看进度。听说你们主楼月底要封顶？”
“计划是这样。”
“效率不错。”张副局长点点头，“前两天县医院验收组反馈，说你们这栋楼的墙面平整度全县最高。连监理都说，没见过民建队伍能做到这个标准。”
林烨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张副局长看了他一眼：“你不争功？”
“活是大家干的。”林烨说，“我只是管流程。”
旁边一个随行人员翻了下手里的本子：“还有件事。上个月东区仓库那边突降暴雨，别的施工队都停工了，你们连夜搭防雨棚，保住了刚浇的地面。这事报上来了。”
林烨还是那句话：“工人没走，我就不能先走。”
张副局长忽然问：“你现在带的这个队伍，叫什么名字？”
“林家建设。”
“有资质吗？”
“没有。”
“那合同怎么签？”
“靠信誉。”林烨看着他，“每个项目我们都会留影像记录，验收单、材料单全部公开。谁想查，随时能看。”
张副局长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有意思。现在外面那些公司，一个个证齐全，结果偷工减料照样来。你们啥都没有，倒把规矩立得比谁都严。”
他说完，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公告栏上的组织架构图。
“工程主管是你二哥？材料主管是你大哥？你自己统筹？”
“对。”
“分工明确，责任到人。”张副局长回头，“这不像临时拼凑的班子。”
林烨没回应这话，只问：“领导今天来，不只是为了检查吧？”
张副局长没直接答，而是说：“下个月，县里要启动‘万人棚户区改造’项目。”
林烨眼神动了一下。
“两千户，五十栋楼，一年内必须交房。”张副局长盯着他，“质量要达标，预算不能超，工期不能拖。这是硬任务。”
林烨没说话。
“上面很重视。”张副局长继续说，“这不是普通的开发项目，是民生工程。建不好，老百姓住不进去，问题就大了。”
林烨终于开口：“谁在牵头？”
“目前还没定。”张副局长看着他，“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你敢接吗？”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风从工地空地上刮过，卷起几张废纸。
林烨没急着回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检查钢筋时蹭上的水泥灰。
过了几秒，他抬头：“领导，这项目最怕什么？”
张副局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最怕三种情况。”他说，“第一，工期拖太久，群众等不了；第二，房子建好了，裂缝漏水，住不得；第三，钱花超了，财政兜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