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某户人家的墙上,那道半透明人影再次浮现,这一次,她抬起了手,指尖轻轻抵在玻璃上,仿佛在叩问——
你还记得我吗?火熄了,灰还在走。
李咖啡指尖触到摇壶的刹那,金属表面竟微微震颤,像一头沉睡的兽被唤醒。
他没有开灯,地窖里只有壶身“空白”二字泛着幽微冷光,映在他眼底如星火未灭。
他知道,这不是开始,是延续——一场无法回头的承接。
他缓缓拧开瓶盖,将清水倒入壶中。
无色,无味,本该透明如虚无。
可当水流入杯,却在杯心凝成一团雾状悬浮物,不散、不化,仿佛有意识般抗拒融入空气。
他盯着那团停滞的液体,忽然笑了,笑得苦涩又温柔:“原来你也不肯走。”
他提着酒杯走出地窖,踏上西槐巷最深的一段青石路。
墙缝里的灰纹比昨日更密,像一张悄然织就的记忆网,爬满老宅的筋骨。
他蹲下,将酒杯轻轻置于灰迹最密集处。
一瞬间,酒汽升腾,如呼吸般渗入砖缝。
那些原本蠕动的灰线竟缓缓黯淡,像是被什么安抚般退却了几分。
但他没起身,反而盯着掌心那道红痕——它还在隐隐作痛,不是伤,是记忆的倒刺扎进了血肉。
“它们不想消失。”他低语,“它们只是……没人听。”
于是他拔出随身小刀,刀刃在月光下一闪,划过指尖。
血珠涌出,滴入空壶。
“空白”二字骤然亮起,仿佛饥渴已久的灵魂终于等到了祭品。
血融于水,无声无息,却让整只摇壶开始轻颤,如同心跳。
“从此,你们不必再找别人替你们疼。”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对亡魂许诺,“我在这里。我接得住。”
那一夜,整座古城似有感应。
孟雁子在梦中猛然坐起,冷汗浸透睡衣。
她低头,只见左臂内侧浮现出数道极细灰丝,如锈蚀经脉般一闪而逝。
她浑身发冷,耳边响起模糊呢喃,是无数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说:“别忘了我……”“我还在这儿……”“她还记得吗?”
她不知为何,赤脚下了床,一步步走向终南山脚下的无字碑。
风很大,吹乱她的长发,可她走得异常坚定,仿佛被某种血脉深处的力量牵引。
当手掌贴上冰冷石面,一道微弱蓝光自腕间流淌而出,顺着碑底裂缝渗入地底,如同归还一段遗失多年的信物。
与此同时,老酒馆窗口,李咖啡猛地抬头。
他看见远处山影下那一抹单薄身影,看见她掌心流出的光,看见脚下地砖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泛起灰白色波纹——像大地在呼吸,像千万颗心在地下齐齐跳动。
“雁子!”他抓起摇壶冲出门,脚步砸碎寂静长街。
当他赶到时,她已昏睡在碑前,唇角微微颤动,呢喃出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话:
“咖啡……我好像又替你扛了一次。”
他跪地将她抱起,手指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心头剧痛如绞。
抬头望向夜空,星辰黯淡,唯有脚下古城的地砖,正一片接一片泛起极淡灰光,明灭之间,宛如无数未眠之眼睁开。
而怀中摇壶,竟开始自发升温,嗡鸣轻震,仿佛回应着某种遥远召唤。
他知道——
灰未尽。
痛未消。
他还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