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的手指悬在开关上方,另一段记忆撞进来。
十二岁的冬夜,母亲咳着把日记本塞给他:要是有天我走了,你得记得......后来他烧了那本日记,因为组织说无关的记忆会成为弱点。
可此刻,城墙的光里浮起一行字,等你回家,笔锋顿挫像极了母亲教他写毛笔字时的手。
中止行动。他摘下耳麦,声音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
手下的惊呼声被雨声吞没,他往前走了两步,指尖轻轻碰了碰砖面——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暖,像有人隔着岁月,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第一缕晨光漫上城墙时,雁子的帆布包空了。
她望着人群,阿回正用糖稀在等你回家旁画小糖人,几个孩子踮脚去够;老墨举着放大镜,身后跟着三个举着笔记本的大学生,边记边抹眼泪;穿红棉袄的王婶跪在墙根,用布仔细擦着砖缝,嘴里哼着秦腔《三滴血》的调子。
雁子姐!小讯举着无人机跑过来,屏幕里是整段城墙的俯拍——淡蓝的光像条河,沿着砖缝蜿蜒,人群是河上的船,缓缓漂着,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她摸出随身的旧录音笔,按下录音键,风声、秦腔、孩子的笑声、灰影的低吠,混着若有若无的酒香,全涌了进来。
,她按下删除键。
数据清空的提示音响起时,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李咖啡那天——他调的酒太苦,她皱着眉说,他却笑着说苦是因为你记得太清楚。
此刻她望着城墙,那些曾经在脑子里扎了根的负面记忆,像被温水泡过的旧报纸,慢慢软了,散了。
熟悉的雪松味裹着暖意漫过来。
李咖啡站在她身侧,手里端着马克杯,杯壁上凝着细汗。
她接过来,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口——不是冰的,不是烫的,是温的,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被。
这次调的是。他说,声音轻得像风。
她没说话,只是把覆在杯壁上的手往他那边挪了挪,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远处,第一缕阳光爬上城垛,把砖缝里的光都染成了金色,像整座城同时眨了眨眼,把那些被藏了太久的故事,轻轻摊在了太阳底下。
叮铃——老酒馆的铜铃铛又响了。
雁子转头望去,雨不知何时停了,青石板上的水洼里映着蓝天。
可她没注意到,西槐巷的转角处,三百个穿黑外套的身影正往这边移动,为首的人举着扩音器,红色按钮在晨光里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