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孩子的妈妈哭出了声,碗里的酒晃出涟漪;举录音机的阿姨按下暂停键,磁带“咔嗒”停住;连总说“年轻人瞎折腾”的修鞋匠,都抹了把脸,把刚补好的鞋钉收进工具箱。
李咖啡看向雁子。
她的眼睛也湿了,却笑着对他比了个“100”的手势。
他刚要回笑,就见小杯朝他们跑来,发梢沾着城墙渗出的酒珠:“孟姐!李哥!这酒……像我摔破膝盖那天,奶奶抱我时的温度。”
雁子蹲下来,替她擦掉脸上的酒:“那它替你存着,等你老了,再挖出来温温喝。”
小贝重重点头,跑回妈妈怀里。
日头西斜时,酒车终于空了。
李咖啡擦着台面,突然发现角落放着个玻璃酒瓶——“冷萃·21”的仿制品,标签是打印的,酒液颜色却比原版深了两度。
“是周知远。”雁子指着城墙根的影子,“他每晚都来,站在最暗的地方。”
深夜的风裹着寒意吹过。
周知远的影子晃了晃,仰头灌下整瓶酒。
他突然踉跄着撞向城墙,酒瓶砸在砖上“砰”地碎裂:“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能共感,我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老地从树后走出来,手里还攥着仪器:“因为你从不承认痛。”
周知远猛地转头,脸上的泪在月光下发亮:“我妻子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想去看雪’。可我总说‘等忙完这单’‘等发奖金’……”他跪下来,捡起块带酒渍的碎玻璃,“我复制了你们的酒,可喝到嘴里只有苦。城不要我,对不对?”
“城要的不是酒。”老地蹲下来,拍了拍他后背,“是你心里那杯没调完的酒。你妻子最后说的‘想看雪’,其实是说‘我疼了,你抱抱我’。”
周知远的肩膀剧烈颤抖。
他捧起地上的酒渍,凑到嘴边又放下,终于哭出了声:“对不起……我再也没法带她去看雪了……”
雁子和李咖啡坐在酒车顶,望着城墙根的影子。
李咖啡把最后两杯“冷萃·100”递过去,酒液里的“心”字还在轻轻晃动。
“我妈最后写的,不是‘别怕记不住’。”雁子望着城墙上的月亮,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告诉雁子,有人替她记得,就够了’。”
李咖啡的手顿了顿。
他握住她的手,将两杯酒一起倒进城墙裂缝。
酒液渗入的瞬间,整段城墙突然轻轻一颤——两下,三下,像谁在敲心跳。
“它在回应。”李咖啡轻声说。
雁子笑了,眼尾还挂着泪:“我知道。”
他们没注意到,城墙下那株野花开了新枝。
最顶端的花苞是红色的,像团极小的火,在风里晃啊晃,像句迟到二十年的晚安,终于落了地。
后半夜,雁子在社区值班室趴桌打盹。
迷迷糊糊间,耳边突然响起嗡鸣——像古寺的钟,又像城墙的呼吸。
她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墙上的钟:凌晨三点十七分。
“雁子?”李咖啡的微信弹出来,“睡了吗?”
她刚要回“没”,眼前突然发黑。
等再睁眼时,桌上的值班记录被风掀起一页,墨迹在灯光下泛着淡金,和“冷萃·100”里的冰晶纹路,重叠成了同个形状。
嗡鸣声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