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体的震动顺着掌心窜上来,像无数只手在拽她的神经。
过目不忘的金手指突然启动,白光里闪过1953年的雪夜——年轻的老地跪在井边,粗粝的手把铜网接头缠上刻字的青砖,哈出的白气里飘着话:命脉连着命,不能断。
昭...雁子的指甲掐进砖缝,砖面的刻痕突然变得清晰——那是母亲的名字,是她幼年趴在墙根看母亲刻下的,字最后一竖还带着小豁口,因为当时她拽母亲衣角,害母亲抖了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她脱了外套裹住井口,冰凉的砖贴着后背,却觉得有热流从掌心往身体里钻。
这是母亲病中教她的,说念《千字文》能镇住心慌,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示波屏的绿线渐渐平了。
老陈缩在阴影里,半枚纽扣被他捏得发烫。
那是妻子遗物,另半枚在她骨灰盒里。
他看着雁子裹在井台上的外套——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和当年妻子病中穿的那件像极了。
一滴水珠突然落在纽扣上。
他抬头,墙体正渗着细密的水,顺着砖缝蜿蜒而下,恰好滴在他掌心。
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却让他想起妻子临终前的眼睛:你说城墙不会记得人...可它记得我写过的字。
老陈的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冲击钻,金属外壳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下一秒,他把钻头抵在砖角,用力一折——的一声,金属断裂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他弯腰把断成两截的冲击钻扔进井口,转身时撞落了军大衣口袋里的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散在地上,最上面一页是妻子的字迹:老陈今天帮城墙修了砖,铃响了三声。
晨光漫过城垛时,地质局的通告准时炸响在手机里。
终南山北麓3.1级群震,主震前47小时监测到异常地脉波动。雁子盯着屏幕,手指在古城热线驴友群发消息的界面悬了三秒,最终敲下:别问是谁报的,问就是墙自己咳了一声。
小禾的消息秒回,生命图谱的红色异常区彻底消失,新增标记闪着暖黄的光:东南角台,生命体征恢复。
老灯的路灯是中午送来的。
灯罩内侧的咖啡渍小太阳旁,炭笔铜铃边多了行小字:它认得你。
雁子把路灯挂在刻雁的垛口下,转身时看见老地站在街角,举着1953年的工帽晃了晃。
帽檐的墙灰在风里簌簌往下落,像场极细的雪。
入夜巡墙时,示波屏的绿线突然跳出规律的起伏。
雁子凑近看,发现每个周三晚八点整,波峰波谷竟精准得像上了发条的钟。
她摸出笔记本记下时间,笔尖悬在两个字上,突然听见铜铃轻响——不是风,是某种期待已久的、终于被听见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