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女士。雁子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这是社区的工作记录。她接过日志,指尖在呼吸暂停0.8秒那行字上轻轻一按,李师傅练习时的生理数据,对研究非遗技艺传承有帮助。
沈兰音瞪了雁子一眼,摔门而去。
风卷着她的香水味散了,排练室重新安静下来,只余控制台的绿灯在闪烁。
李咖啡没追。
他坐在吧凳上,盯着雁子手里的日志。能给我看看吗?他问,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
雁子递过去。
纸页边缘还带着她身上的皂角香,混着排练室的酒气,像杯调得刚好的热可可。
李咖啡一页页翻,越翻越震惊——第14次摇壶时左肩抬高的1.5厘米,他自己都没察觉;第23次手腕内旋的偏差7度,他只当是左手不熟练;还有呼吸暂停0.8秒......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在重症监护室,监护仪上的呼吸波形——锯齿状的波峰波谷,竟和日志上的曲线分毫不差。
原来我害怕的时候,连呼吸都记得。他轻声说,左手突然开始发抖。
摇壶从指间滑落,一声砸在吧台上。
第七夜的月光格外亮。
李咖啡解开右手的红绳,又重新绑紧。
这一次,他没让阿静开传感器,也没让大周开监控。
他对着吧台的镜子,左手握住摇壶,轻声说:爸,我试试。
第一摇,酒液晃出歪歪扭扭的弧线;第二摇,冰块碰撞的声音比往日清脆;第三摇时,他突然想起雁子日志里的手腕内旋角度,手指微微调整——酒液在空中划出道不对称的弧,落地瞬间竟自然分层,左边是清透的柠檬黄,右边是深沉的墨绿,像面会调酒的镜子。
手机在吧台上震动。
李咖啡拿起来,直播软件提示您的练习视频已自动上传。
他点开评论,第一条就是小指的语音:我靠!
左手调酒还能分层?
这是要成精啊!后面跟着几十条消息:求教学!这手法绝了!咖啡老师收徒吗?
他抬头看向窗外。
雁子站在老槐树下,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她对着排练室的窗户,轻轻说了句什么。
李咖啡读得懂她的口型——你不是在学他......你是在怕变成他。
风卷着槐花香吹进来。
李咖啡摸了摸更衣柜,里面有叠日志,最上面一页新写着:第7夜,左手三摇交替,酒液自然分层,呼吸频率14(稳定),心率82(正常)。他突然笑了,左手握住摇壶,对着月光晃了晃——酒液里的分层在光下流转,像道会跳舞的虹。
手机又震了。
他低头看,是小指的新消息:老大,我带了十个兄弟,明晚来老酒馆......
李咖啡没看完。
他关掉手机,把摇壶举到唇边,轻轻舔了舔壶口残留的酒液——是苦艾的清冽,陈皮的回甘,最底层是若有若无的槐花香,像极了那年春天,山风卷着花香扑进衣领的味道。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月光里影影绰绰的人影,像群扑向灯火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