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清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我们去!”
他走到沈如晦床边,蹲下身,握住她冰冷的手,注视着她空洞的双眼,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而清晰的语气说道:“如晦,听着,明天晚上,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南洋。”
沈如晦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似乎有了一丝焦距,落在陆文清脸上。
“长钧……可能在那里,给我们留了一条生路。”陆文清继续说道,他决定用这个渺茫的希望来唤醒她,“为了念雪,也为了……可能还在某处等着我们的长钧,我们必须活下去!你必须振作起来!”
听到“长钧”和“生路”,沈如晦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汇聚。
陆文清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需要给她时间消化。他起身,开始默默准备。他将剩余的金条和珠宝分成两份,一份留给白术先生作为酬谢和弥补,另一份贴身藏好作为盘缠。他检查了那把救命的钥匙,将一些必备的药品和少量干粮打包。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整天,陆文清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他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生怕敌人提前发动。沈如晦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她不再总是望着窗外发呆,而是开始尝试自己端起药碗,虽然手依旧颤抖得厉害。她甚至对念雪露出了一个极其勉强、却无比珍贵的微笑,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她在努力,为了那渺茫的希望,为了女儿,也在试图抓住那根名为“顾长钧可能还活着”的救命稻草。
夜幕终于降临,海风更疾,乌云遮月,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也是逃亡夜。
子时将近。陆文清搀扶着沈如晦,白术先生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念雪,四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鬼魅般离开了济世堂,沿着崎岖陡峭、人迹罕至的小路,向着岛北面的“鬼见愁”险滩艰难行去。
山路难行,沈如晦身体虚弱,几乎大半重量都靠在陆文清身上。念雪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乖巧地伏在白术先生肩头,不哭不闹。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清晰的、惊涛拍岸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水汽和一种危险的气息。
当他们终于抵达“鬼见愁”时,眼前的景象让陆文清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黑色的礁石在黑暗中如同狰狞的巨兽犬牙交错,白色的浪花疯狂地拍打着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海水在礁石间形成无数湍急的漩涡,仿佛能将一切吞噬。
在这片狂暴的海域边缘,一点微弱的、几乎被风浪声掩盖的马灯灯光,在礁石间若隐若现。
是“海狼”的船!
希望近在眼前,但通往希望的道路,却如同跨越地狱的独木桥。
陆文清紧紧抓住沈如晦的手,看了一眼怀中脸色苍白的她,又看了看白术先生和他怀里的念雪。
“走!”他低喝一声,搀扶着沈如晦,向着那点微光,踏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向着那艘在风浪中剧烈颠簸的小船,艰难地跋涉而去。
身后的黑暗里,似乎隐隐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追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