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了门外如同石雕般僵立的顾长钧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死寂。风雪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
顾长钧死死地盯着方清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等待着那最终的审判。
方清河看着他,看着这个一手造成所有悲剧的男人,眼中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和……疲惫。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破碎的字音:
“孩子……活了。”
“她……失血过多……昏迷……能否醒来……看……天意……”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顺着门框缓缓滑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连续的精神高度紧张、体力的巨大消耗和此刻巨大的悲恸,终于压垮了他。
而顾长钧,在听到“孩子活了”时,心脏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瞬,但随后的“昏迷”、“看天意”,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看天意……
他的如晦……他的女人……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强行咽了下去,眼前阵阵发黑。他推开试图搀扶他的念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如同踩在刀尖上,走进了那间充满了血腥与死寂的产房。
床上,沈如晦静静地躺着,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破碎的瓷娃娃。而在房间的角落,稳婆怀中,那个瘦小的、皱巴巴的婴儿,正发出细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哭泣。
新生与濒死,在这血色黎明,以一种无比残酷的方式,同时呈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