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把脸埋进碎木屑里,鼻子里全是焦糊味,嘴里反复念叨着“少枫”“巴特”。
萨满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曾经部落的汉子,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满身酒气,像滩烂泥。
“巴图鲁!你给我站起来!”
萨满的声音像炸雷,在空荡的部落里回荡。
枯瘦的手一把揪住巴图鲁的衣领,把他拽得坐起来,力道大得差点把巴图鲁的衣领扯破。
巴图鲁晃了晃脑袋,醉眼朦胧,眼神涣散:
“萨满……没人能从无人区出来……”
“少枫他们……没了……都没了……”
“我对不起他们……”
……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巴图鲁脸上。
萨满的手带着狠劲,
巴图鲁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懵了一下,眼神终于有了点焦点,愣愣地看着萨满。
“你忘了你爹怎么教你的?”萨满的声音发颤,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鄂伦春部落的猎手,没见着尸体,就不能说‘没了’!
少枫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他说不定正带着巴特往回走,只是迷了路!
你倒好,在这里醉成烂泥,对得起少枫豁出命去救你儿子吗?!
对得起部落里等着消息的老老少少吗?!”
“……”
……
巴图鲁捂着脸,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清醒的悔意,
滚烫的泪珠砸在手上:
“可……可无人区太邪门了……”
“我爹当年说过,那地方连太阳都绕着走,进去的人,连骨头都带不出来……”
“我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
“怕就去做!”
萨满把桦木杖往地上一顿,杖尖砸在石头上,溅起火星,
“明天凌晨四点,带十五个猎手,去无人区边缘给他们立个衣冠冢!”
“不是咒他们死,是给他们‘留个念想’,”
“也是给你自己留个盼头!”
“准备好就带人进去找,就算挖空无人区,就算拼了命,也得把人找回来!”
……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
巴图鲁带着人出发了——十五个猎手,
老的六十多岁,脸上刻满了皱纹,手里的猎枪比他的年纪还大;
年轻的刚满十八岁,嘴唇上还没长齐胡茬。
人人背着干粮和水,腰别猎刀,却没一个人说话。
其其格非要跟着,她把巴特的兽皮褂叠了又叠,放进鹿皮袋里,
还揣着萨满准备的祭品——烤得喷香的狍子腿、封得严实的马奶酒,
还有用红绳系着的熊牙护身符,
那是她当年嫁给巴图鲁时,萨满给的,说能驱邪避灾,
现在却要用来祭奠自己的儿子,她走一步摸一下鹿皮袋,怕怀里的念想飞了。
队伍弯弯绕绕走了一个半时辰。
……
终于到了无人区边缘,晨雾更浓了,
只能看到远处模糊的黑影。
巴图鲁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松树林,声音发哑,带着颤:
“我爹当年打猎时,在这儿搭过临时木屋,就在前面……”
“咱们去那儿附近立冢,”
“好歹……好歹让他们有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