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得厉害，像是憋着一场大雪。晓燕正和方芸在办公室里，对着一沓被退回的点心样品发呆，门卫大爷却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信……信！省城来的！大……大单位的公章！”
晓燕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抢过信。信封是那种标准的牛皮纸公务信封，落款处赫然印着“省城第一百货大楼采购科”的红字！
她的手有些发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信很短，是打印的格式公文，但上面的内容，却让晓燕的呼吸瞬间停滞——
“……贵单位寄送样品及资料收悉。经我科品鉴及研究，认为‘林记’传统点心风味独特，品质稳定，所附生产工艺规范具有一定参考价值。拟先试订购‘如意云纹酥’、‘金丝枣泥卷’各五十斤，于本月二十五日前送至我大楼食品部。价格按贵方报价单执行。望准时交货。”
省城第一百货大楼！试订购！
晓燕反反复复把那短短几行字看了三遍，直到确认每一个字都没看错，这才猛地抬起头，看向同样紧张得屏住呼吸的方芸和门卫大爷。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涌了出来。
“成……成了！”她声音发颤，把信纸拍在桌上，“百货大楼！要咱的货了！”
“真的？！”方芸尖叫一声，扑过来抱住晓燕，又哭又笑。门卫大爷也咧着嘴，一个劲儿地说：“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啊！”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整个厂子。车间里的机器声仿佛都重新变得欢快起来，工人们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绝处逢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
“百货大楼！咱的点心要进百货大楼了！”
“我就说！咱‘林记’是好东西！”
“晓燕姐！还是你有办法！”
沈技术员拿着那封信，手抖得比晓燕还厉害，嘴里反复念叨：“规范……是那本规范起作用了！还有鲁工……鲁工改良的……”
李师傅也从车间里走了出来，站在人群外围，听着里面的欢呼，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最终，也缓缓地、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纹路。
晓燕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她知道，这只是试订购，数量不大，前路依然艰难。但这就像在黑夜里走了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哪怕再微弱，也足以支撑她继续走下去了。
“都别围着了！”她提高声音，脸上带着久违的、明亮的光彩，“赶紧的！准备原料，检查设备！李大爷，这头一炮，可得打得响响亮亮的！沈工，把好质量关，一点岔子不能出！”
“放心吧，晓燕！”
“保证完成任务！”
人群轰然应诺，瞬间散开，各自奔向岗位，脚步都带着风。
晓燕站在办公室门口，望着瞬间充满生气的厂院，和那棵在暮色中静静伫立的老槐树，紧紧攥住了拳头。
这绝处逢生的一线生机，她必须牢牢抓住！
只是，那黄永发，会眼睁睁看着“林记”从他布下的罗网里，挣开一个口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