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她听闻了沈家被抄没,女眷即将被押解至掖庭的消息。她心中猛地一揪,那个与她一起长大、分享过无数秘密、不久前还曾抱头痛哭的执砚……
“母亲!让我出去!让我去看她一眼!”刘娥哭着央求刚刚苏醒、精神恍惚的大庞氏。许是感同身受这失去至亲的痛楚,亦或是出于对亡夫同窗最后的一丝情谊,大庞氏终究心软,默许了。
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静静停着,帘子被一只涂着丹蔻、却微微颤抖的手掀开一角。
刘娥透过那道缝隙,死死地盯着那片混乱。她看到了被官兵押解出来的、穿着灰色罪奴服的沈府女眷们,她们个个面如死灰,步履蹒跚。然后,她看到了沈执砚。
那个曾经浅碧衣裙、笑语嫣然的少女,此刻散乱着头发,穿着肮脏的囚服,低着头,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被人推搡着,踉跄前行。
刘娥死死咬着下唇,力道之大,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执砚,胸口剧烈起伏,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猛地伸手,就要推开车门冲下去!
她想抓住执砚的手,想告诉她别怕,想……想做点什么!
可是,她的手在触碰到车门的那一刻,僵住了。
她能做什么?
冲出去,与罪臣之女拉扯?只会给刚刚失去顶梁柱、风雨飘摇的刘家带来更大的麻烦,甚至可能影响到她即将到来的宫中命运。太后和皇帝,会如何看待一个与罪臣之女纠缠不清的秀女?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冲动。她颓然地收回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只能在这里,像一个卑劣的偷窥者,眼睁睁看着好友坠入深渊。
要怪,就怪这无常的命运吧!怪这吃人的世道!怪她们都只是这棋局中,身不由己的棋子!
车帘无力地垂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马车内,刘娥颓然瘫软,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唇上渗出的血丝,咸涩无比。而马车外,沈执砚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了通往皇宫掖庭的那条漫长而阴暗的宫道尽头,每一步,都踏碎了过往所有的繁华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