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新政之责(2 / 2)

而杜若的身体也因为这剧烈的颠簸失去了平衡,原本僵直如松的姿态被打破。她身体猛地向内侧歪倒,手肘下意识地去支撑身体,却好巧不巧地、结结实实地杵在了我架在身旁小木桌上的手肘关节上!

“嘶——!”我倒抽一口凉气!这一下撞得可不轻!手臂一阵酸麻胀痛!

杜若也被这意外的碰撞惊得瞬间睁开了眼睛,那双清澈的冰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愕和无措。她显然没料到会撞到我,身体如同受惊般立刻弹开,猛地向后缩去,紧紧地贴住了冰冷的车厢壁。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脖子。

“婢子……婢子……”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涩,似乎在极力控制那细微的颤抖,目光迅速垂下,不敢与我对视,甚至连抱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老爷!您没事吧?”李冶立刻出声,关切地看向我,但那语气里实在没什么太真切的担忧,反而带着点“瞧见了吧?”的意味。

“老爷恕罪!婢子无心冒犯!”杜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调又恢复了那种刻板至极的恭敬,却把头埋得更低了,只能看到她小巧紧抿的唇和微微发颤的长睫。

我看了一眼自己兀自酸麻的手肘,再看看杜若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窘迫模样,心里那点被打搅的不满也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和一丝说不清的……堵。

“无妨,道路不平罢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挪开了手臂,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马车此时平稳了一些,车轮声继续单调地响着。

李冶看了看杜若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背脊,又看了看我无奈的表情,金眸中狡黠的光芒亮了一瞬。她忽然轻轻拍了拍月娥的腿:“月娥妹妹,醒醒神。坐这儿来,挨着我暖和些。看你这小脸冻的。”

月娥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也没多想,便顺从地挪了挪位置,把自己挤到李冶和车厢壁之间的窄缝里,像只寻暖的小猫蜷好,闭着眼睛又打起盹来。这样一来,李冶身侧和杜若之间,就空出了一个明显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李冶笑盈盈地朝杜若招了招手,声音温软得像化开的蜜糖:“杜若姐姐,快别缩在那里了!那壁角冷风嗖嗖的。过来坐这边,靠着中间暖和。”她特意拍了拍身侧那处刚刚腾出的空间,宽敞、舒适,正对着车厢里的小暖炉,“你看月娥都知道找暖和的地方呢。”

杜若显然没料到这突然的“换座邀请”。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有明显的抗拒和错愕。她紧贴着冰冷的厢壁,仿佛那是唯一的安全岛。“婢子不敢僭越……坐、坐这里就很好,谢夫人体恤……”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冻硬了的石头,下意识地往更深的角落里缩了缩。

“哎呀,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李冶不容分说地往前倾身,探手就去拉杜若的胳膊,“咱们姐妹几个出门在外,讲那么多虚礼做什么?冻着了才叫人不省心呢!快过来!”

李冶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杜若被她拉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带向前。她纤细的手腕在李冶手中,如同被猎人捉住的幼鹿,虽极力想要缩回,却又不敢过分挣脱伤了主人情面,挣扎显得徒劳又可怜。

那张清冷的俏脸涨得通红,眼眸中的冰霜被彻底击碎,只余下浓重得化不开的羞窘和一丝被“强迫”的无措。她被我夫人硬生生从最边角的位置拖到了车厢正中间——李冶和我的中间!

李冶将她按坐在那个特意腾出的宽裕位置上,还亲手替她拢了拢被拽得有些凌乱的斗篷前襟,满意地弯起眼睛:“这就对了嘛!挨近点才暖和。”

杜若坐下的姿势几乎算得上笔直,脊梁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弦。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太居中了!一边是紧挨着她、散发着暖意和淡淡香气的李冶,另一边则是……(她甚至不敢用余光去确认那距离)我。我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烈。她甚至能感受到我这边因为铜炉而散发出的额外暖意。

她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脸颊上的红晕未退,反而有愈发蔓延的趋势,连小巧圆润的耳垂都变得粉润剔透。

努力将自己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恨不得变成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从这拥挤又尴尬的车厢里飘出去。先前那份刻意疏离的“老爷”标签,此刻已被这窘迫到极致的局促完全覆盖。

“哎哟!”李冶忽然小小地惊呼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带着一脸恰到好处的懊恼和对杜若的歉意,“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拉姐姐取暖了,姐姐这斗篷是骑马穿的旧裳吧?厚实倒是厚实,但在车里烘着炭火久了怕是又燥又闷?”

她转头看向我,语气轻快而自然,“夫君,你的那件新做的灰鼠毛领披风不是在后尾箱吗?取出来给杜若姐姐罩在外面吧?轻便暖和又不沾火星子。”

杜若猛地抬起头,像是被蜂子蜇了一下,脸色瞬间由通红又褪回了几分苍白:“夫人!婢子万万不敢!万万不可!!”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丝真实的惊惶,“婢子这样……这样就很好了!怎敢……”她急得嘴唇都在颤,后面的话几乎要说不出来。穿我的披风?这简直是……

我的目光也转向李冶。这位夫人今日这出戏唱得是越发令人啼笑皆非。我哪有什么新做的灰鼠披风在后尾箱?

李冶接收到我的目光,金眸中促狭的光芒一闪而逝,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她迅速收回手,轻掩朱唇,像是这才发现说错了话,眼中那点懊恼和关切依旧挂在脸上:“哎呀呀,是我糊涂了!夫君那件新得的灰鼠裘……我、我记岔了!怕不是还搁在长安府里没带来吧?”

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角,顺势就靠在车壁上,仿佛刚才那些话都是自然而然说出来的,脸上的笑容明艳得晃眼,“杜若姐姐莫怪,我这脑子怕是跟着车轮轴一道给晃晕了,说起胡话来了。”

杜若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丝丝,但脸上的惊悸之色尚未褪尽,她轻轻吸了口气,重新低下头,仿佛刚才那番惊涛骇浪从未发生,只是又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一点,抱着自己的膝盖,像只受惊的蚌壳紧紧闭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暖香、少女呼吸、极度尴尬以及李冶那刻意营造的、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