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一宁和您真像，您昨天一进病房门我就看出来了，眉眼和鼻子，一看就知道是您女儿！”
杨爸想不到刚一坐下，谭笑七就对他大拍马屁，他一边微笑一边诧异，不是说这小子宁折不弯吗，怎么转性了？
谭笑七有意甩了两下左手，显示杨爸的手劲惊人。这是昨天开始杨爸对着他唯一的好手进行的第三次蹂躏了，谭笑七心想看来右手受伤也不能算很坏的事，事情要一分为二，要是右手没事，肯定不会像左手这样扛造。
就算孙农也不知道七哥是左撇子，他五岁开始就主动往回搬这个不为世人容许的毛病。
五岁的谭笑七就知道，有些隐私坚决不能对外人言。
这倒不是他早熟，而是在那个大雨天里被父亲狂揍后的感悟。那天夜里躲在墙角的小个子默默看着父母把弟弟围在中间，他们一家人和谐入睡的样子。那晚谭笑七疼的睡不着觉，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虽然偷鸡是给孙农吃，但是他就是不觉得自己错了。
就算谭爸谭妈知道他们重视小九轻视小七，也只会振振有词，谁家老大不是这样，我们还没让他带弟弟呢！
比起那些大多数从此后只会抱怨，忍耐，和偷偷哭泣的老大们，谭笑七觉醒得很早，从此他觉得同情自己是一件很卑劣的事。
从这天起，小七再没有在父母面前哭过。如果爸妈有感觉，也只会欣慰这孩子懂事了。
如果谭笑七小学毕业后，有人问杨爸您还记得您老大小时候是左撇子吗，杨爸肯定摇头，我儿子是左撇子，我怎么不知道，你看他用右手用的多溜。他忘了小七五岁前，他无数次打过谭笑七的手板，就因为他用左手握笔。
谭笑七忽然警觉自己的走神冷了场，失礼了。他彬彬有礼地拿起厚重的菜单递给杨爸，“叔叔，您喜欢吃什么，请随意！”
之前杨爸来狮子楼的次数远远多于谭笑七，他属于VIp，富有经验的大堂经理一见杨爸就赶紧凑过来，再看贵宾对他朝着谭笑七努努嘴，就了解了贵宾的意思。
看着杨爸装模作样的翻看菜单，谭笑七心里乐，海市就这么几家上档次的酒楼，要是杨爸狮子楼不熟，小个子才会奇怪呢。
真羡慕杨一宁啊，能有这么好的父亲！她太幸福了。
杨爸注意到小个子眼睛里掠过一丝悲伤。
刚才谭笑七下了出租车就看到一身连衣裙的杨一宁站在杨爸身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俩午饭后才在吴德瑞病房门口告别，杨一宁去上班，谭笑七回华侨新村睡个午觉。
谭笑七和杨爸刚打招呼，杨一宁包包里就响起滴滴滴，是马队201座机号码，她知道盼了一天的晚饭，泡汤了。
早晨马队交给她这台新配的“126”台的数字机，约定要是201的座机呼她，她得立刻回队，刚晚上就对起了暗号，这是有案子了。杨一宁思忖要是晚一天给她多好！
一进狮子楼，映入眼帘的一个巨大的厅，和一般酒楼不同，最里边搭了一个大舞台，从门口到舞台，五排一溜的大圆桌，一溜十张，两边有一个侧厅，摆的四人方桌。
谭笑七引杨爸坐在一张方桌边，这个位置能通览全局，大门和舞台都在眼底。
杨爸不晓得这是不是谭笑七的下意识，做过刑警的他想起遥远的过去，他也曾这样过，杨爸的第一感觉是，这小子是不是活的太累了！
去年在王英公司卖命时，谭笑七眼看着坐在狮子楼大圆桌边的王英从盯上送菜的陈明到勾搭上手，仅用四天。
狮子楼的老板开着一辆能装五十人的大轿子车，从江西各地凑了四十八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拉到海市进行培训，老家在某产盐地的陈明是其中之一。王英见到陈明那天，是她们上岗的第一天。
第二天起，姑娘们一个个的消失，陈明排第七。第一个的确很漂亮，只不过王英没见到，谭笑七也没见过。
从被王英盯上开始，不管这姑娘有多白皙，眼神多迷茫，谭笑七对陈明只有厌恶，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的。后来谭笑七和陈明正面对峙时，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小方脸。
【第八个是铜像】，谭笑七看过的一部着名的阿尔巴尼亚电影。谭笑七经常琢磨，第九个是啥？
第四十八，那个硕果仅存的有点歪瓜裂枣的姑娘，在老板结了整月工资后辞职，她不知道老板正打算给她涨薪水，以感念她的坚贞不去，不是不屈！
其实她长得不能算有多差，就是牙齿长得略略突突，有点象守株待的那个小动物。
换位思考，都这会儿了，换谁都会辞职，特么的什么叫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看见没，这就是！
除了她，那四十七位前辈，没一个要工资的，小钱儿。
狮子楼老板这笔买卖，赔啦。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又过了一年多，身材庞大的老板，双手背铐，被塞进一辆北京212吉普车的前座和后座之间，半躺半卧地被从海市押回了内地。
生意曾经极度兴隆的狮子楼，就此没落。
特地提一句，是拇指铐。冯飙曾经给谭笑七上过的那个。
二
“说说，以后打算做点什么？”杨爸的发问非常非常出乎谭笑七的意料。
不管是昨晚还是下午，临睡前的谭笑七一直在思索引进RI，他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的点醒。要不怎么文昌医院的李医生跟他说起了核磁，然后海市医院的就RI出了故障，这就跟地震前兆一大堆小鸟乱飞似的，告诉你要地震！
去东郊椰林前，谁要是和谭笑七说核磁共振，他肯定觉得“你有病吧”。
小个子第一反应就是找吴尊风，然后还有孙农，他要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人，大家一起跳艳舞。
那时有个电视广告，一个穿着白裤子的中二小伙子，一边假装会弹吉他，一边唱：大家一起跳燕舞。
其实谭笑七觉得在引进RI这件事里，他能做的有限，非常有限！
这个事首先没钱做不了，不管你是自有资金，还是吴尊风的卖大力丸，哪怕是高息贷款，去偷去抢，第一步谭笑七觉得一定要一单大型的RI，这样以后做小，就不在话下了。
然后是购买，就算有钱，国外厂家凭啥卖给你？提价咋办，刁难你咋办，这需要借力。
还有进口，国际运输，信用证，清关，安装。想起来小个子就头疼。
如果不认识吴尊风，这件事即使谭笑七弄得门清，他也不会白费力。
那时没有百度和deepseek，无法查到RI的相关资料，谭笑七听过文昌李医生和高干病房张医生的话，感觉切入点是，医院可以不出钱，采取分成方式，在保证机器正常磨损前提下，把效率提到最高。还有不光只做RI，其他可能顺带引进的国内稀有的设备，无论价值高低，尽可能去做，还有要参与到医院的内部翻建和改造之中。尽力渗入医院的各个层面，参与医院的部分管理，掌握分成权。
谭笑七觉得，这要比苦哈哈地进口椰子强百倍，但是面临的问题也多得是。
小个子就喜欢挑战，越难越好，大不了不干。
还没理清思路的谭笑七，坐在杨爸对面，听到了杨爸的提问。
这不正是孩子没奶了，孩子妈嫌疼不肯喂，然后舅舅来了！
舅舅来了干嘛？揍孩子妈一顿呗！
以前贩运马海毛，谭笑七都是先跟着叶永嘉去了趟高第街，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搞清楚了才下决心入手。
可是这个RI，涉及面太广，单凭他一个人，无法完成这单生意。
其实谭笑七知道最关键的是，生意谈成后，他这个角色绝对会被所有参与者踢得远远的，当然这里边不包括孙农和吴尊风。所以一定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小个子看得出来，杨爸是爽快人，跟他耍心思斗心眼，自己只会一无所得，就是说了一场相声。
“确实有一个项目，我说给您听听！”
杨爸大喜，这小子确实勤奋，这边还进口椰子呢就有了新思路。杨爸拦住小个子“你看这样，咱们先吃饭，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喝茶，咱们好好谈。”
谭笑七觉得吧，就算狮子楼是海市很上档次的酒楼，那味道尤其是海鲜，远远不及东郊椰林的佟家海鲜。不过粤菜不错，单说蚝油牛肉，外酥里嫩，哈哈哈，反正好吃就是了。
谭笑七早就发现，奉命去送杨一宁回警局的司机坐在门口桌子边，一菜一饭，有条不紊的吃着，眼睛不经意地就会往他们这桌扫一下。
训练有素，这是杨爸的本事！包括照顾吴德瑞的人。
杨爸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要不你先说说，哪个方向？”
“医疗器械，国内稀有，资金需求大，回报很高。需要和医院合作。”
“资金多少？”
“大型设备要二千个，适合三甲医院，小的暂时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