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僵持。
陈老、苏老、李老三位学界泰斗面面相觑，花白的眉毛都忍不住抖了抖。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
可眼前这局面，着实是头一遭！
几位原本是想创造机会，让自家出色的后辈与这位惊才绝艳的凌小友多亲近亲近，若能得他几句指点，或是结下些善缘，那是再好不过。
可谁能想到……这凌小友的“指点”和“亲近”方式，竟是如此的……别开生面！
先是翻出陈年旧账，用“五千块”和“一千块”把秦、洛两家丫头打击得体无完肤，羞愤欲绝；
接着用一句“正常”，把原本置身事外的陈家丫头也弄得茫然又委屈。
这哪里是交流？
这分明是精准打击，无差别“杀伤”！
三位大佬交换着眼神，那意思很明显：
——老陈\/老苏\/老李，你这……你这找来的到底是文曲星还是“聊天终结者”？
——这画风……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而另一边，三位女孩更是如坐针毡。
凌默一抬起头，目光还没完全扫过来，秦墨韵就立刻微微侧身，假装专注地研究面前茶杯上的花纹，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和镜片后微微闪烁的眼神，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洛琳琅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沙发里，脑袋低得快要埋进胸口，心里疯狂祈祷：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别再点我了！
我的小心脏承受不住下一轮暴击了！”
连最乖巧的陈溪亭，也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小手紧张地抓着沙发扶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点小鹿般的惊慌，偷偷瞄了凌默一眼，又飞快地垂下。
这个男人……太厉害了！
不是才华上的那种厉害，是那种能用最平静的语气、最诚恳的态度，说出最让人崩溃话语的“厉害”！
他的每一句“关心”、每一句“评价”，都像是一支淬了毒的冷箭，精准地命中靶心，让人防不胜防，躲无可躲。
杀伤力太强了！
她们此刻宁愿去面对最严苛的学术答辩，也不想再被凌默“亲切关怀”或者“客观评价”了。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茶水微沸的细响，以及一种名为“害怕被凌默点到”的紧张气氛，在无声地蔓延。
几位大佬是哭笑不得，三位佳人是花容失色，而始作俑者凌默，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造成了何等“灾难”的模样。
凌默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瞬的神情。
眼下的局面，在他看来，倒是正好。
他身边的情感纠葛已然如同一团乱麻，苏青青的温柔，宋怡的炽烈与决绝，夏瑾瑜那复杂难言的靠近，还有博物馆里那因他诗句而羞赧垂眸的瞬间……
每一份情愫都带着重量，让他时常感到一种无形的牵扯与困扰。
他并非铁石心肠，但也深知自己并非善于周旋其间的人，更多的靠近，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眼前这三位家世、才貌皆属顶尖的女孩，她们眼中那混合着崇拜、好奇、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悸动的光芒，他并非读不懂。
那是在见识过他的才华后，自然而然被吸引的目光，他太熟悉了。
所以，方才那番“秋裤关怀”、“黑历史回顾”以及那句致命的“正常”评价，
一半固然是他本性使然，说话直接，不通俗务；
另一半，也未尝不是他有意为之。
他希望用这种近乎“不解风情”到令人发指的方式，打破那层因才华滤镜而产生的好感与幻想。
让她们看到，他并非她们想象中那个完美无缺、风花雪月的才子，而是一个会煞风景地提醒穿秋裤、会记着小账、评价人只会用“正常”的，甚至有些“恶劣”和“难以沟通”的男人。
【希望这样，她们能知难而退吧。】
凌默心中默念，将这杯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用这种方式推开可能的情缘，虽不算君子，但至少干脆，能省去许多后续的烦恼。
然而，当他放下茶杯，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三位“备受打击”的女孩时，心中那点“计谋得逞”的预期，似乎落空了些许。
只见秦墨韵虽然侧着头，但那精致的耳廓却微微泛着红，紧绷的下颌线条透露着她仍在消化刚才的“暴击”，
可那低垂的眼睫下，目光却会趁他不注意时，飞快地、带着一丝不甘与更浓探究意味地，掠过他的侧脸。
洛琳琅脑袋是埋得低，可那耸动的肩膀和偶尔偷偷抬起、带着七分幽怨三分好奇瞄向他的眼神，分明显示她并未真正死心，反而像是在琢磨他这个“奇怪”的人。
就连看起来最受打击、满脸写着“委屈”和“懵懂”的陈溪亭，那绞着衣角的手指也慢慢松开了，时不时地，还是会悄悄抬起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飞快地看他一眼，
那眼神里，依赖和仰慕似乎……并未减少，反而因为这份独特的“欺负”，多了点别的、难以言喻的意味。
凌默：“……”
【好像……效果不太理想？】
他微微蹙眉，对于这个结果，感到了一丝意外和……棘手。
这几个姑娘，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坚韧？
或者说，他这种“劝退”方式，反而产生了某种反效果？
办公室内的气氛依旧微妙，凌默试图营造的“距离感”，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下，激起了更深的、更为复杂的暗流。
几位大佬看着自家孙女\/外孙女那“贼心不死”的小模样，再看看凌默那微蹙的眉头，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正当凌默与陈老、苏老、李老几人将话题转向更为深奥的文明脉络与学术前沿问题时，
办公室内原本有些微妙的气氛为之一肃。
三位女孩虽然依旧心绪难平，但此刻也只能安静旁听，
看着凌默与学界泰斗们侃侃而谈，言辞间展现出的宏大视野与深刻洞见，
让她们眼中不禁再次浮现出纯粹的敬佩与仰慕。
这才是她们认知中，那个立于云端、才华横溢、思想深不可测的凌默！
刚才那个提醒穿秋裤、翻旧账、评价人只会说“正常”的“魔鬼”，仿佛只是幻觉。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陈老扬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得体套装、气质优雅干练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
她笑容温婉，目光敏锐，先是向在座的几位大佬点头致意，
随即目光便落在了凌默身上，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陈老，苏老，李老，打扰了。”
她声音柔和却清晰，自我介绍道，
“我是艺术学院舞蹈学院的院长，杨婉仪。”
她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身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引荐之意，
“这位是我们学院目前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柳云裳。
方才她在讲座上的提问，以及凌先生您的回答，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云裳这孩子回来后心情一直难以平复，对凌先生仰慕不已，定要拉着我过来，想当面向您表达谢意。”
随着杨院长的话音，她身后的女孩款款走上前。
正是柳云裳！
此刻的她，显然回去稍作整理，换上了一身更具古典韵味的月白色长裙，裙摆如水墨般晕开，更衬得她身姿如柳，肌肤胜雪。
她似乎平复了些许激动，但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在看向凌默时，依旧波光流转，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悸动与羞怯。
她微微低着头，脖颈勾勒出优雅柔美的弧度，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指尖微微泛白。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便如同一幅活过来的仕女图，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纯净、柔婉、我见犹怜的美感。
那经过常年严格舞蹈训练塑造出的身姿，挺拔而柔软，每一个细微的姿态都充满了韵律感，
仿佛随时可以随风起舞，又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清灵之气。
太美了！
这种美，与秦墨韵的知性冷艳、洛琳琅的活泼明媚、陈溪亭的清纯乖巧截然不同，
是一种更具东方古典韵味、更贴近诗画意境的、楚楚动人的美。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的目光。
秦墨韵扶了扶眼镜，眼神锐利地审视着这位新出现的、气质独特的“对手”；
洛琳琅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
陈溪亭则微微张开了小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凌默的目光也落在了柳云裳身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波澜一闪而逝。
杨院长笑着对凌默说道：
“凌先生，您别见怪。
实在是您方才的风采与才华，让我们这些搞艺术的人也心折不已。
云裳更是将您的话奉若圭臬，这不，非要来当面感谢您，说您的点拨让她对艺术、对……对世界都有了新的感悟。”
她巧妙地将“第一次看见世界”的浪漫话语，含蓄地融入了艺术感悟之中。
柳云裳适时地抬起头，鼓起勇气迎上凌默的目光，脸颊绯红，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凌、凌老师……谢谢您……
我，我……”
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在接触到凌默眼神的瞬间，化作了更深的羞涩与无措，最终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办公室内，刚刚因为高端讨论而严肃起来的气氛，因为这位舞蹈精灵的到来，再次变得微妙而……暗流涌动起来。
凌默看着眼前这四位风格各异、却同样出色的女子，心中那份“希望她们知难而退”的念头，似乎变得更加任重而道远了。
凌默看着深深鞠躬的柳云裳，语气平和地开口道：“客气了。”
他略微停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虽然是课堂上教学的一时兴起，”
他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继续道，
“不过，你也确实当的起。”
这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瞬间驱散了柳云裳心中大部分的忐忑，让她抬起头，眼眸中焕发出惊喜的光彩。
凌默继而问道：“是跳什么舞的？”
柳云裳深吸一口气，虽然脸颊依旧染着绯红，但回答时却带着舞蹈生特有的利落与大方，声音清越：
“凌老师，我主修的是古典舞。”
凌默闻言，微微颔首，眼中似乎有了一丝了然的光芒，他看着她，缓声道：
“古典舞……是踮脚时靠近月光，旋转时拥抱微风。”
只此一句，柳云裳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竟能用如此诗意、如此精准的语言，道出她无数次在练功房里，踮起脚尖时心中那份对纯净与高度的向往，旋转时那种与周遭气息融为一体的自由感！
她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被理解的激动与欣喜，那份害羞也化作了更深的共鸣。
然而，凌默的话语并未停止，他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流淌千年的舞魂，清朗的声音继续流淌，描绘出一幅更加恢弘灵动的画卷：
“水袖甩出千年韵，莲步踏碎时光河。”
两句诗，十四个字，将古典舞那承载的历史厚重感与水袖飞扬、步法流转间的灵动之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仿佛能看到那长长的水袖舞动间，带起的是汉唐的风雅、宋元的清愁；
那轻盈的莲步移动间，仿佛能跨越漫长的时光隧道。
最后，他目光落在柳云裳那蕴含着无限情感与表现力的眉眼间，总结道：
“一颦一笑间，皆是东方美学的活态诗。”
活、态、诗！
这三个字，如同最终的加冕，将舞蹈这门动态的艺术，提升到了与不朽诗篇同等的高度！
而表演者本身，就成了这诗篇的载体与化身！
柳云裳彻底呆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凌默，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涌，激动、震撼、感动……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习舞十余年，听过无数赞美，却从未有任何一句话，能像凌默此刻所言，如此深刻地戳中她的灵魂，如此精准地定义了她所热爱并奉献一切的艺术！
她甚至觉得，自己过去对古典舞的理解，在这一刻都被刷新、被升华了！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秦墨韵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再次为凌默这信手拈来的、定义美的能力感到折服。
洛琳琅已经忘了之前的“恩怨”，满眼小星星，只觉得凌默帅炸了！
陈溪亭更是满心崇拜，觉得凌大哥说什么都好有道理，好厉害！
杨院长更是激动得连连点头，看向凌默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敬佩，这番话，对柳云裳是点拨，对古典舞，又何尝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礼赞！
凌默看着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柳云裳，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描绘了一下天气。
但他这随口之言，已然在一位年轻的舞者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信仰”的种子。
办公室里几位大佬表面维持着笑容，心里早已警铃大作！
陈老、苏老、李老飞快地交换着眼神，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失策了！大意了！没想到艺术学院的老杨下手这么快！
还带着这么个大杀器过来！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看看！看看凌小友这态度！
跟刚才提醒穿秋裤、翻旧账时是一个画风吗？！
这语气，这用词！
靠近月光、拥抱微风、活态诗！
这分明是遇到了知音，在认真探讨艺术啊！】
【难道说……凌小友好的是这一口？
喜欢会跳舞的？
还是说……喜欢身段特别柔美、气质特别古典的？】
几位大佬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拼命在自家亲戚晚辈的名单里搜索，有没有从小学习舞蹈、身姿婀娜、气质出众的姑娘，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把人叫过来。
而另一边，秦墨韵、洛琳琅、陈溪亭三女更是心情复杂，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她们看着凌默与柳云裳之间那充满了诗意与美感的对话，再回想一下刚才凌默对她们说的——
秦墨韵内心oS：秋裤…一千块买诗…这叫有格局…
再看看凌默此刻温和甚至带着欣赏的眼神，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洛琳琅内心oS：五千块版权…正常…
再看看凌默对柳云裳那番“活态诗”的赞美。
呜呜呜，我也想被凌默用这么美的词夸夸！
陈溪亭内心oS：挺正常的…
对比眼前这如同画卷般的交流，凌大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吗？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秦墨韵身材高挑匀称，知性干练；
洛琳琅活力四射，腿长肤白；
陈溪亭娇小玲珑，清纯可人。
她们对自己的外貌身材向来是自信的，可此刻，在凌默那番专门为舞蹈艺术、为柳云裳量身定制的绝美赞词面前，
她们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难道是我们不够有艺术气息？】
【还是身材不如她软？】
【这对话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一种混合着对凌默才华的由衷钦慕、对柳云裳能得此“殊荣”的强烈羡慕、以及内心深处控制不住泛起的酸涩感，在三女心中交织蔓延。
她们看着凌默与柳云裳，一个淡然自若，语出成诗；
一个含羞带喜，眼波流转。
那画面确实很美，很和谐，但看在她们眼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办公室内的气氛，因为柳云裳的到来和凌默截然不同的态度，瞬间从之前的微妙尴尬，转向了一种更加复杂、暗流汹涌的“竞争”态势。
几位大佬暗自着急，三位佳人芳心酸涩，
而唯一的男主角凌默，却似乎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他与舞蹈艺术的“对话”之中。
眼见凌默与柳云裳相谈甚欢，言语间尽是知音难觅的融洽，
杨院长心中暗喜，趁热打铁，再次向凌默表达了由衷的敬意，对其才华叹服不已。
柳云裳也再次盈盈一礼，身姿婉约，气质如兰，那混合着羞涩与感激的眼波，更是动人心魄。
杨院长顺势发出邀请：
“凌先生，您对古典舞的理解如此深刻独到，简直是云裳的伯乐。
不知您是否有兴趣，移步我们的排练厅，观摩一下云裳的日常练习？
若能得您只言片语的指点，必定让她受益终身！”
凌默正觉得这办公室气氛微妙，几位姑娘的眼神让他颇感不自在，加之也确实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古典舞风貌，便顺势点了点头：“可以。”
见凌默应允，杨院长和柳云裳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办公室，向着艺术学院的舞蹈排练厅走去。
这队伍颇为壮观：
凌默走在中间，杨院长和柳云裳一左一右伴在他身旁，低声交谈着，气氛融洽。
而稍后一些，陈老、苏老、李老三位大佬面色凝重，亦步亦趋，眼神紧紧盯着前方的三人，
仿佛不是在去观摩舞蹈，而是要去参加一场至关重要的战略会议，生怕自家“阵地”被彻底攻陷。
秦墨韵、洛琳琅、陈溪亭三女则不由自主地走在了一起，
她们看着前方相谈甚欢的三人，又互相看了看对方脸上那相似的、混合着不甘、羡慕和一丝失落的复杂表情，
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微妙情绪悄然滋生，无形中竟有了几分“报团取暖”的意味。
洛琳琅忍不住小声嘀咕：“跳个舞而已嘛……”
秦墨韵扶了扶眼镜，没有接话，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她并不平静。
陈溪亭则小声说：
“柳姐姐跳起舞来，一定很好看吧……”
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
前方，是凌默与舞蹈学院师生的“艺术交流”；
后方，是心思各异的“追随者”。
这支奇特的队伍，就这样在校园里形成了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