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道冰冷、潮湿、陡峭，仿佛没有尽头。
x0-17和林小七在黑暗中高速下滑，粗糙的管壁摩擦着身体，带来新的擦伤和刺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身心脏狂乱的搏动。刚才在那生物记忆库中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的意识中翻滚灼烧。
【x-00】……
【原初悖论】……
与他体内“幽灵代码”完美互补的另一半……
“摇篮”创世神话背后血腥残酷的真相……
还有那最终警告——“摇篮”主脑的注意力正在转向！
巨大的信息量和迫在眉睫的危机几乎要撑爆他刚刚经历透支的大脑。
“噗通！”
重重落地。意料之中的撞击并未到来，他们砸进了一片冰冷、粘稠、流动的液体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是水。污浊，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和有机质腐败的气味，但确实是液态水。他们似乎滑入了一条地下河流或巨大的排水管道。
寒冷瞬间刺透衣物，让x0-17打了个剧烈的寒颤，却也暂时浇熄了一些脑海中的灼热，让他更加清醒。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污水。
林小七也在不远处冒出头，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水流湍急。河岸是粗糙的天然岩石和后期浇筑的混凝土结构的混合体，上方是看不到顶的黑暗穹顶。远处隐约有微弱的光亮，似乎是出口。空气依然污浊，但比之前那个活体腔室要好了不少，至少没有了那令人窒息的生命气息和诡异低语。
“快！离开水里！”林小七喊道，率先向着一处看起来相对平坦的岩石河岸游去。
x0-17奋力跟上。冰冷的河水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爬上河岸时，他几乎虚脱，瘫在冰冷的岩石上，不住地发抖。
林小七的情况稍好，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装备。复合弓基本报废了，弓弦彻底断裂，弓臂也进了水。电磁脉冲枪在对抗清道夫时能量就已见底。只剩下格斗刀、“蜂鸣”手枪和一些基础工具还能用。那个古老的信号屏蔽器更是早已成了废铁。
“彻底回到原始时代了。”她自嘲地哼了一声，拧着衣服上的水。
x0-17蜷缩着身体，牙齿咯咯作响。寒冷和虚弱让他无法思考，但手背上那个印记却依旧散发着顽固的、低烧般的温热，提醒着他体内那个危险的存在，以及刚刚获悉的惊人秘密。
x-00……原初悖论……
这个名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为什么他的代码会与那个“原初”的东西产生共鸣？他不是x-17吗？第十七号容器……难道编号并非简单的序列？x-00又为何被称为“悖论”？它遗失或封印在哪里？
还有“彼岸花”协议……那个低语中提到它“开放在遗忘的边界，指引迷途的残响”……这更像是一个描述，而非一个行动计划。它到底是谁设立的？目的真是“打捞”他们这些残响吗？还是有着更深层、更不为人知的目的？
无数疑问交织，却没有答案。只有一种清晰的、令人心悸的预感——他，x0-17，绝不仅仅是无数失败实验体中的一个。他的存在，甚至他的“死亡”和“重生”，都可能与那个最原初的、被称为“悖论”的秘密紧密相连。
“能动吗？”林小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已经拧干了衣服，虽然依旧湿冷，但行动无碍。她看着瑟瑟发抖的x0-17，皱了皱眉。
这样下去不行。寒冷和虚弱会要了他的命，更别提应对可能随时出现的危险。
她走过来，蹲下身，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开始揉搓他的手臂和后背，试图促进血液循环。她的手掌粗糙，布满老茧，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确实带来了一些微弱的热量和刺痛感。
x0-17有些僵硬。这种单纯的、物理上的接触对他而言极其陌生。在欺诈校园，接触往往意味着攻击、胁迫或者利用。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和虚无。这种不带任何目的的、仅仅为了生存的触碰，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不适，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依赖。
“集中精神。”林小七低声道，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试着调动你身体里的那个‘火炉’。既然它能爆发那么大的能量，产生点热量应该不难吧？”
调动“幽灵代码”来取暖？这个想法听起来荒谬又危险。
但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x0-17闭上眼睛，努力忽略身体的寒冷和不适，将意识沉入体内。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复杂的生物密码，也不再想着攻击或防御，只是单纯地、强烈地**渴望热量**。
起初毫无反应。那代码沉寂得像一潭死水。
他坚持不懈，想象着温暖的血液流遍四肢，想象着冰冷的指尖逐渐回暖。那种渴望越来越强烈，甚至带上了一点求生本能的绝望。
渐渐地，手背上的印记开始升温。不再是灼烧般的剧热，而是一种稳定的、逐渐扩散的**暖意**。这股暖流如同温顺的溪流，开始顺着他的血管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冰冷的肌肉逐渐松弛，寒意被一点点驱散。
有效！他真的能一定程度上引导它！
虽然依旧疲惫，但那种致命的寒冷感缓解了大半。他惊讶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苍白的皮肤上似乎泛起了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周围的空气都因此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扭曲。
林小七也注意到了这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松开了手。“看来你这麻烦身体还有点用。能走了就起来，这里不能久留。”
x0-17点点头，挣扎着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流和黑暗的上下游。
“往哪走？”他问。体内的代码现在很平静，没有提供任何方向的牵引。
林小七仔细观察着水流的方向和岸边的痕迹。“水流向下，通常意味着通往更深处或者更大的汇集点，但也可能通向处理厂或更危险的区域。向上游走，也许能回到靠近地表的地方，但很可能遇到‘摇篮’的封锁。”她沉吟片刻，“赌一把，向下。这种规模的暗河，很可能有废弃的排放口或者早期的勘探通道。”
两人沿着湿滑的河岸，小心翼翼地向下游走去。地下河蜿蜒曲折，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水流声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这种寂静反而更加令人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工开凿的痕迹——一个巨大的、锈蚀严重的铁栅栏，挡住了大半河道，只留下顶部一点空隙。栅栏后面似乎是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
栅栏上挂满了各种漂浮下来的废弃物，甚至还有一些动物的骨骸（希望是动物的）。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
“从上面爬过去。”林小七评估了一下高度和栅栏的稳固性，率先抓住冰冷的、布满锈刺的铁杆，向上攀爬。
x0-17紧随其后。攀爬消耗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体力，手臂酸痛不已。就在他快要爬到顶部时，脚下踩着的一根铁杆突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然后猛地断裂！
“小心！”林小七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x0-17的身体悬在半空，脚下是湍急的黑色河水。断裂的铁杆落入水中，悄无声息地被冲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根断裂铁杆的茬口处，以及栅栏其他锈蚀严重的地方，突然亮起了微弱的、幽蓝色的电弧！这些电弧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迅速沿着栅栏的金属结构蔓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紧接着，整个栅栏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一个模糊的、由电弧和锈蚀金属碎屑构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人脸**，猛地从栅栏主体上凸显出来，那双由跳跃电光构成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悬挂在半空的x0-17！
【识别……异常……编码……】一个断断续续的、充满杂音的思维脉冲，直接撞进两人的脑海！带着强烈的困惑和……**贪婪**？
“该死！是‘锈蚀幽灵’！这东西以金属和游离能量为食！”林小七脸色一变，试图将x0-17拉上来！
但已经晚了！
那电弧构成的人脸猛地张开“大嘴”，一道强烈的电磁脉冲混合着物理上的金属碎屑，如同霰弹般射向x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