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机油、烟草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
林奇这才看清开门的人。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穿着油腻皮围裙的中年男人。他有一头乱糟糟的灰褐色头发，脸上布满操劳的皱纹和一道划过左眼的陈旧疤痕，让他看起来有些凶悍。他的右手是正常的，布满老茧和油污，而他的左臂…从手肘以下，竟是一只粗糙的、由黄铜齿轮、活塞和钢铁骨架构成的机械义肢！义肢的手指灵活地活动着，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男人用那双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
“你是谁？从哪里来？怎么知道那句话？”他连珠炮似的发问，机械义肢的手指微微收紧，发出威胁性的嘎吱声。
林奇大脑飞速运转。直接坦白来自其他维度？风险太大。他需要获取信任。
“我叫林奇。一个…逃难者。”他选择部分实话，“有人告诉我，在这里或许能找到…‘理解’。”他暗示了自己可能知晓某些内情。
男人眯起眼睛，疤痕扭曲着：“理解？理解什么？谁告诉你的？”
“一个…守望星空的人。”林奇再次冒险，用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指向。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虽然极其短暂，但被林奇捕捉到了。他沉默了几秒，机械手指缓缓松开。
“哼…满口胡言的流浪汉我见多了。”他嘴上依旧强硬，但语气缓和了一些，“跟我来。”
他转身，示意林奇跟上，向着店铺后面走去。
店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大，更像是一个小型的作坊兼仓库。到处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械零件、工具、半成品的金属构件，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就非同寻常的、带有能量回路的奇特装置。墙壁上挂着各种设计图纸，内容复杂精深。
男人带着林奇穿过杂乱的工作区，推开一扇厚重的铁门，后面是一段向下的、狭窄的石头阶梯。
“下去。”男人简短地说，自己率先走下。
阶梯通向一个地下室。这里的空气更加沉闷，但更加干净，没有上面的油污味。地下室的陈设简单却有序：一张工作台，上面摆放着精密的工具和几个未完成的、结构复杂的机械造物；一个摆满了书籍和卷轴的架子；一张简陋的床铺；以及墙壁上悬挂着的几把保养良好的、造型奇特的武器——并非普通的蒸汽铳，而是结合了冷兵器设计与能量回路的奇特混合体，其中一把长刀状的武器，刀柄处镶嵌着一小块微微发光的、与静滞晶体有些相似却更加活跃的幽蓝色晶石。
这里才是这个男人真正的地方。
男人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块绒布，开始仔细地擦拭那只机械义肢的关节，背对着林奇，看似随意地问道：“你说你是逃难者。逃什么难？”
林奇知道这是最后的试探。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再透露一点。
“逃…来自‘永寂’的追捕。”他说出了那个名字。
擦拭的动作猛地停顿。男人缓缓转过身，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
“永寂…”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而凝重，“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冰冷的秩序，和一切的终结。”林奇回答道，左臂的暗银纹路似乎因这个词而微微发热。
男人死死地盯着他，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绒布扔在工作台上。
“你可以叫我老K。”他说道，算是某种程度的认可，“你说有人指引你来。证明给我看。”
林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一直温热的星辰罗盘。
当罗盘暴露在空气中，其温润的乳白色光芒照亮地下室一角时，老K的呼吸明显一滞！他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激动的狂热？
“这是…‘星谕罗盘’？！失落已久的…”他猛地上前一步，伸出机械手，似乎想触摸，但又强行克制住，声音带着颤抖，“你…你从哪里得到的？！”
“一个…废墟。一个守望者最后的馈赠。”林奇沉声道，“它指引我来到这里。”
老K激动地来回踱步，机械义肢因情绪波动而发出细微的嗡鸣。“难以置信…真的存在…‘星火’的传说竟然是真的…”他猛地停下，再次看向林奇，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所以…你就是那个‘变数’？那个‘轴心’系统无法预测的‘异常因子’？”
林奇心中一震。“星火”？“变数”？“异常因子”？这些称呼…
“我不确定我是什么。”林奇坦诚道，“我只知道，我必须找到‘守夜人’，必须对抗‘轴心’。”
老K沉默了，他走到墙边，抚摸着那把镶嵌着幽蓝晶体的长刀，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地下室内陷入沉寂，只有煤油灯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突然——
咚！咚！咚！
上方店铺的方向，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砸门声！以及一个粗暴的吼声：
“开门！齿轮秩序厅！例行检查！”
老K的脸色瞬间一变！林奇也立刻紧张起来，左臂能量悄然凝聚。
“铜帽子！怎么会这个时候来？！”老K低骂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林奇和罗盘，“快！把罗盘收起来！绝不能让他们看到！”
他迅速走到墙边，在一个不起眼的齿轮装饰上按了几下。
咔嚓。
地下室的一面墙壁悄然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更加狭小的、仅容一人的隐藏空间。
“躲进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老K急促地命令道，将林奇推了进去，“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身上的‘异常波动’肯定被城市的监控差分机捕捉到了！”
墙壁在林奇身后迅速合拢，严丝合缝，从外面根本看不出痕迹。狭小的空间内一片漆黑，只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
咚咚咚！砸门声更加猛烈。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老K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上楼梯的脚步声和锁链滑动的声音。
店铺门被打开的声音。
“什么事，警官？我这小店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敲。”老K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不耐烦和讨好。
“少废话！老K！”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接到上报，监测到未登记的‘灵能反应’在你这片区出现。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或者…不寻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