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府石室,灵雾如铅。
那座水木聚灵阵,正发出一阵阵牙酸的嗡鸣,不再是往日平缓的吐纳,倒像一头被扼住喉咙的巨兽,在发出垂死的呻吟。
陈平安站在赤红的丹炉旁,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听着。
“轰……轰……”
那不是水流声。
那是从遥远的泽国深处,自大地之下传递而来的搏动。沉闷,压抑,仿佛有万钧巨锤,正一下下,不疾不徐地擂在云梦泽的心脏上。
他缓缓伸出手,按在冰冷的石壁上。
石壁,在颤抖。
一层细密的灰尘,随着那源自地底的律动,自穹顶簌簌而下。他这间被淤泥与暗河层层包裹的巢穴,在这股天地之威面前,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陈平安的眉头,缓缓皱起。
他那筑基大圆满的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穿透了阵法、淤泥与河网,朝着那异动的源头——星湖方向,悍然铺开!
他“看”到了。
那道漆黑的裂缝,比数年前又扩大了数倍,如一道横亘天地的巨大伤疤,正贪婪地、无休止地向外喷吐着混乱、冰冷、充满毁灭气息的黑色潮汐。
整个云梦泽的水位,都在这股力量的搅动下,异常地上涨。
水府阵法的嗡鸣,更急了。
此地,不能待了。
他走到那片小小的药田旁,目光扫过那些在灵雾中长势喜人的变异灵植,眼神微微一顿。这是他数年苦心经营的基业。
可基业再好,也抵不过性命。
他已在心中盘算,是否要立刻弃了这座经营多年的巢穴,远遁他乡。
就在他权衡利弊,即将做出决断的刹那——
一股灼热!
毫无征兆地,自他胸口贴身之处猛然传来!
陈平安脸色煞白,一把撕开衣襟,几乎是粗暴地,将那枚早已视作家族唯一联系的铁符掏了出来!
“家族?!”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燕尾城出事了!那股灼热,是陈守义在用精血向他发出最紧急的求救!
他那颗坚如磐石的道心,在这一刻,被这股源自血脉的牵挂,搅得大乱!
不对!
那股灼热,并非来自这枚冰冷的铁符!
他猛地转向另一侧的衣襟,从那个用油布包裹、早已被他遗忘的储物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燃烧!
他一把扯出储物袋。
不是袋子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