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平安居早早上了门板。
后院卧房,陈平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光,映着屋子中央那口散发着药香与霉味的铁木箱。
他没急着开箱。
而是先静坐了一炷香,把白日里的杂念一点点沉下去,直到心如古潭,再不起一丝涟漪。
他要做的,不是看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而是从一堆破碎的遗骸里,拼凑出一个天才未竟的梦。
他睁开眼,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平铺在地。兽皮卷,青竹简,零散的札记,甚至还有几块不知名的兽骨。
满满当当,铺了半间屋子。
在旁人看来,这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垃圾。
但在陈平眼里,这片混沌,自有其秩序。
他先辨竹简。青色,质地紧密,应是出自南方的“青竹山”,看磨损,年代最久。上面的刻痕,深浅一致,不急不躁。这是“丹痴”最早的构想,那时,他心神安定,意气风发。
再看兽皮。皮质粗细不一,墨迹也随之变化,有的沉稳,有的急躁,有的地方还溅落了几滴墨渍。这是他反复试验的阶段,心绪随着成败而激荡。
最后,是那几张泛黄的草纸。纸质疏松,字迹龙飞凤舞,几乎是戳破纸背的癫狂与不甘。这是他最后的岁月,穷困潦倒,壮志未酬。
陈平就像个最高明的仵作,通过这些无声的“遗物”,一步步逆推出“丹痴”为那“五行洗髓丹”,所耗尽的一生。
他将所有手稿,按着推演出的年代顺序,一一排开。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起最老的那一卷竹简,从头看起。
“……天地有五行,人身亦然。灵根驳杂,只因后天五行失调。若能以五行补五行,或可返后天为先天……”
开篇之言,字字珠玑,没有半分疯癫,尽是天才的哲思。
陈平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他一卷一卷地看下去。
看着“丹痴”如何从理论走向实践;如何天才地想出用五种最贱的一品灵草,去代替失传的上古神药;又如何在前期的“两行相生”、“三行稳固”中,取得惊人的成功。
最后,他看到了失败。
在那最关键的、试图将“水”“火”两种相克的属性融入丹炉时,一次又一次的炸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