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璟在朔风城的“盘桓”,无异于一场无声的监军。
他每日与北疆文官谈诗论道,与军中将领偶作寒暄,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目光如炬,时刻审视着凌薇治下的每一处细节,度量着这位女国公的底蕴与底线。
凌薇则以其一贯的冷静从容应对,北疆军政如常,江南前线的捷报亦不时传来,一切井然有序,让人挑不出错处,反而更显其深不可测。
僵持之下,打破平衡的,终究是江南前线传来的捷报。
赵擎天不负众望,趁吴永年内部离心、军无战心之际,以一部精锐夜渡长江,奇袭成功,打开了通往杭州的门户。
大军随后渡江,围困杭州。
围城不过旬日,吴永年麾下大将刘明远临阵倒戈,打开城门,北疆军蜂拥而入。
曾经不可一世的镇海节度使吴永年,于乱军中被其侍卫统领所杀,首级被送至赵擎天帐前。
其首席幕僚沈文渊,于府中自焚而亡。
至此,盘踞东南、富甲天下的江南重地,正式易主。
捷报传至朔风城,满城振奋。
凌薇当即下令,以镇国公名义发布安民告示,严明军纪,抚恤伤患,清算吴永年核心党羽,安抚地方士绅,一系列举措有条不紊,迅速稳定了江南局势。
消息传至帝京,紫宸殿内一片死寂。
太后脸色苍白,李德全眉头紧锁。
他们最不愿看到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
凌薇不仅打下了江南,更在极短时间内稳住了局面,其手段、其实力,已远超朝廷可控范围。
崔文璟知道,自己不能再“盘桓”下去了。
他必须拿到凌薇明确的答复,回京复命。
镇国公府书房,烛火通明。
只有凌薇与崔文璟二人对坐,气氛比之前的宴席更为凝重。
“恭喜国公爷,平定江南,立此不世之功!”崔文璟拱手,语气却听不出多少喜意。
“全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凌薇不敢居功。”凌薇谦逊一句,便静待对方下文。
崔文璟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国公爷,江南已定,此前所议江淮经略使一职,以及诚王殿下返京之事,不知国公爷考虑得如何了?朝廷……急需稳定啊。”
凌薇知道,图穷匕见的时刻到了。
她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语气诚恳而带着几分“无奈”:“崔尚书,江南虽定,然百废待兴,吴逆余孽未清,士绅百姓观望,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此时若行更迭,恐生变故。凌薇非贪恋权位,实乃局势所迫,不敢轻离。”
她先强调江南局势不稳,为自己继续掌控江南寻找理由。
“至于江淮经略使之职,”凌薇话锋一转,“凌薇才德浅薄,实难胜任总揽军政之重责。然,为国分忧,臣子本分。凌薇愿暂领此职,专司江南战后安抚、民生恢复之事。至于江防、军务等,还需朝廷另委知兵重臣,如赵擎天、韩锋等将军,皆可效力。如此,军政分权,各司其职,方可保江南长久安宁。”
以退为进,要求军政分权!
她主动提出只掌管民政,将敏感的军权“让”出来,推荐由自己的心腹大将赵擎天、韩锋等人担任军事主管。
此举看似让步,实则精妙。
赵擎天、韩锋乃北疆嫡系,即便名义上受朝廷节制,实际仍听命于凌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