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却看不到。
当林羽转身，拂尘的末梢不经意间扫过一根石柱时，一只停留在高处横梁上的麻雀，便会立刻振翅而起，悄无声息地飞出山谷。
它带走的，是总坛内最新的防御变化，是又一批新抵达的骨干名单，是精确到每一个时辰的守卫换防规律。
这些活生生的情报，源源不断地，汇入到百里之外，钱虎的沙盘之上。
这座固若金汤的地下堡垒，在它的主人还沉浸在美梦中时，便已成了一座透明的囚笼。
祝青鸾端着一盘新沏的香茶，穿过喧闹的人群，送到师尊身旁。
她看着周围那些因为狂热而面庞涨红的教徒，听着他们口中“老母降世，佛国将临”的呐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每个人都像是在燃烧自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这不像是一场迎接神明的盛典。
更像是一场盛大的、集体奔赴死亡的祭祀。
她不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尊。
林羽接过茶杯，只是平静地吹了吹热气，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无波无澜。
师尊的镇定，是她在这片疯狂的海洋中，唯一的依靠。
七月十四日，夜。
最后一批来自远方的分坛骨干，终于抵达了总坛。
真空殿内，人头攒动，灯火通明，数万教众汇聚于此，将整个地下城池挤得水泄不通。
圣母站在最高处的殿前，俯瞰着下方那片由火把和人头组成的汪洋。
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
这些人，都是她的信徒，是她的军队，是她颠覆这个王朝的本钱！
明日，待祭天大典完成，她承接天命，登高一呼。
天下，便将改换颜色！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穿龙袍，君临天下，接受万民朝拜的那一幕。
同一时间。
山外的密林中。
一只羽毛漆黑的乌鸦，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钱虎伸出的手臂上。
它松开爪子，一枚比指节还小的竹管，落入钱虎掌心。
钱虎展开里面的纸条。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鱼已入网，人已到齐。”
钱虎抬起头，看向那片在夜色中匍匐的巨大山脉，那张如同钢铁铸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森然的弧度。
他对着身旁几位气息彪悍的将领，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收网。”
没有多余的废话。
三万大军，无数高手，在这一刻，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凶兽。
他们拔出刀剑，拉开弓弩，在沉沉的夜色中，向着包围圈的中心，无声无息地，收紧了獠牙。
七月十五，中元节。
黎明，破晓。
第一缕灰白色的天光，穿透山间的薄雾，照亮了那座高达九层的巨大祭坛。
祭坛之下，数万名身穿崭新白袍的无生教徒，已经集结完毕，他们跪在地上，形成一片寂静的白色海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虔诚与狂热。
悠长而沉闷的钟声，从真空殿的深处响起，一下，又一下，回荡在整座山谷。
祭天大典，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