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比赛开始的哨声，听起来不像是竞技体育的开场令，倒更像是某种公开处刑的预告。
里奇菲尔德球馆的穹顶灯光依旧璀璨，但对于场上的骑士队年轻球员来说，这光亮得有点刺眼，甚至让人心里发毛。第一节落后10分，这在漫长的常规赛里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尤其是对一支刚拿了三连冠的队伍来说，打个盹怎么了？
但问题在于，他们的老大，那个被乔丹亲口封神的男人，现在的表情很不对劲。
林枫没有坐在板凳席上挥舞毛巾，也没有在那儿跟麦克丹尼尔吃爆米花。他脱掉了长袖训练服，露出了里面的23号球衣，那是象征着克利夫兰绝对权力的战袍。他走上场的时候，没有在那儿大吼大叫地鼓舞士气，也没有拉着谁面授机宜。
他只是沉默。
那种沉默，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压得人耳膜生疼的低气压。
肖恩·埃利奥特站在侧翼，咽了口唾沫。他感觉喉咙发干，心里直打鼓。刚才第一节，他对尼克·安德森的防守简直就是灾难现场，漏人漏得像是清晨四点的马路一样宽阔。他本来以为下来会被卡尔教练喷一顿，或者被林枫冷嘲热讽两句。
毕竟林枫那张嘴，损起人来是不带脏字却能让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
可林枫什么都没说。
这就更可怕了。这就好比你小时候考了不及格，回家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结果你爸只是看了你一眼，然后默默地给你盛了一碗饭，还给你夹了一块肉。
那块肉，你敢吃吗？
魔术队的进攻回合。
那个叫斯科特·斯凯尔斯的白人控卫，运球过半场。这哥们虽然身体素质一般，但脑子灵光，一看骑士队的防守阵型还是有点松散，立马就把球吊给了低位的尼克·安德森。
安德森接球，背身单打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心里想着：“这次我一定得防住。”但他脚下的动作却还是慢了半拍。这就是心态松懈的后遗症，身体跟不上脑子。安德森一个简单的晃肩，就把埃利奥特给骗了重心，随后转身抹入底线，准备上篮。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协防的位置上。
不是封盖，没有起跳。林枫只是站在了那里，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正在失位的埃利奥特。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平静。仿佛在说：这就是你的防守？这就是所谓的冠军拼图？
埃利奥特被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那种从尾椎骨窜上来的凉意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他拼了命地想要补救，脚下踉跄着扑过去，但安德森已经轻松挑篮得手。
0:2，分差拉大到12分。
林枫没有看进球的安德森，也没有看计分板。他只是转过身，底线接球，运球推进。
那什么，怎么说呢。
如果这时候埃利奥特稍微有点眼力见，或者说稍微懂一点“林氏兵法”，他就应该知道，接下来的几分钟，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篮球体验，而是一场名为“让你长长记性”的生存游戏。
林枫运球过半场，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散漫。他站在弧顶，手指轻轻敲击着篮球表面，发出的“砰砰”声在埃利奥特听来就像是倒计时。
埃利奥特在右侧45度角活动，他看着林枫，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上去做个挡拆。
就在他犹豫的这零点几秒，甚至还没完全站稳脚跟的时候。
“嗖！”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眼神交流，甚至没有战术手势。
那颗橘红色的篮球，就像是一颗出膛的炮弹，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埃利奥特的面门而来！
好家伙！
这球传得太快、太急、太刁钻了！
它不是那种舒舒服服喂到你手里的保姆球，而是带着强烈旋转、并且直冲着你胸口那个最难接的位置砸过来的“杀人球”。
埃利奥特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手忙脚乱去捞球。他的手指刚碰到球皮，那股巨大的旋转力道就让球直接滑脱了。
“啪！”
篮球砸在他的指尖上，弹到了地板上，然后蹦蹦跳跳地滚出了边线。
失误。
全场一片哗然。里奇菲尔德球馆的球迷们都懵了，这可是林枫啊，那个传球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男人，怎么会传出这种失误球？
“我的天，这球传得……”解说员在那儿尴尬地圆场，“看来林还在找手感，这球给得太突然了，肖恩完全没准备好。”
埃利奥特惊魂未定地站在那里，脸涨得通红。他想举手示意是自己的问题，想解释说自己刚才走神了。
但他一抬头，就撞上了林枫的目光。
林枫依旧站在弧顶，保持着传球后的姿势。他没有骂人，也没有摊手抱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埃利奥特，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里，分明写着几个大字：
好玩吗？
埃利奥特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这不是失误，这他妈绝对是故意的！老大这是在整他！
“嘶……”埃利奥特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暗叫苦。完了，这回是真的惹毛这尊大佛了。
比赛继续。
骑士队发边线球。
林枫再次持球。魔术队的防守球员显然也觉得刚才那个失误有点莫名其妙，稍微往埃利奥特那边收缩了一下。
埃利奥特这次学乖了，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林枫，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接那个该死的球。他在底线通过掩护兜出来，跑出了一个并不算太好的空档。
这个时候，按照常规战术，林枫完全可以把球给内线的加特林，或者自己单打。
但是。
“嗖！”
球又来了！
还是埃利奥特！还是那种快得离谱、转得吓人的传球！
这一次，球是一个极低的反弹球，正好砸在埃利奥特跑动路线的前方一米处，弹起的高度极其尴尬，就在膝盖和小腿之间。
埃利奥特不得不别扭地弯下腰，像只笨拙的鸭子一样去够球。等他好不容易把球抱在怀里，刚才那一瞬间的投篮节奏已经全乱了。
面前的防守人已经扑了上来。
埃利奥特这会儿脑子是乱的，心里是慌的。他完全是为了出手而出手，仓促地把球往篮筐上一扔。
“当！”
一声脆响，打铁。
篮板球被魔术队抢到。
“你在干什么？！”场边的乔治·卡尔适时地咆哮了一声。老头子当然看出来林枫在干什么，但他得配合演戏啊。
埃利奥特低着头往回跑，心里那个委屈啊。这球能怪我吗？这球传得就离谱好吗！
但他不敢说。因为他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正像激光一样烧灼着他的后背。
接下来的几分钟，对于肖恩·埃利奥特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林枫仿佛和他杠上了。不，确切地说，是林枫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无论埃利奥特在什么位置，无论有没有好的机会，只要他在场上，球就会像装了定位导航一样，源源不断地飞向他。
接球脱手？
林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写着“就这？”。
投篮不中？
林枫甚至懒得退防，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埃利奥特被魔术队打反击，看着他狼狈地在后面追。
被包夹？
林枫还是传给他！
这哪里是打球，这简直就是精神霸凌！
全场的观众都看傻了。他们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开始发出嘘声。他们看不懂，为什么林枫要这么执着地给一个明显不在状态的队友喂球。这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在赌气？
魔术队的球员也乐坏了。他们发现只要死掐埃利奥特这点，骑士队的进攻就瘫痪了。于是他们开始疯狂地包夹埃利奥特，肆意地嘲笑这个可怜的探花秀。
“嘿，肖恩，你今晚是带着手套打球吗？”
“投啊！继续投！我们喜欢看你打铁！”
埃利奥特快疯了。他的汗水湿透了球衣，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种强度的比赛，这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心理压力，比他妈的总决赛抢七还要可怕。
因为在总决赛，如果你投不进，队友会安慰你。
而现在，如果你投不进，那个站在弧顶的男人，真的会用眼神杀了你。
那种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谩骂都更让人窒息。
林枫在用这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告诉他：
你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吗？
你不是觉得随便打打就能赢吗？
行啊，球给你，你赢给我看啊。
接不住球？那是你注意力不集中。
投不进？那是你平时训练偷懒。
被防死？那是你跑位不够积极。
别找借口。在我的球队里，没有借口。
又是骑士队的进攻回合。
比分差距已经被拉大到了15分。
埃利奥特站在底角，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自信心已经被摧残得所剩无几。他甚至想举手示意教练把自己换下去，哪怕被骂软蛋也认了。
他太累了。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就在这时，林枫运球过来了。
他没有看篮筐，也没有看其他队友。他径直运球朝埃利奥特这边走来，目光如炬，死死地锁定了埃利奥特。
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鼓励，只有一种冷酷到底的逼视。
“怎么？想逃？”
虽然林枫没有开口，但埃利奥特仿佛听到了那个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
不是，哥们，你还要杀人啊？
埃利奥特看着林枫，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怒火和羞耻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我是软蛋吗？
我是那个在总决赛投进关键球的肖恩·埃利奥特！
我为什么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