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咱们…咱们真的冲出来了?!”孙癞子声音还在发抖,却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周大胡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和血污,咧嘴笑了起来,虽然扯动了腰间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娘的!痛快!真痛快!”
铁柱和另外两个伤员也激动地互相看着,仿佛重新认识了彼此。
只有王小伟,脸色依旧凝重。他勒住马,跳了下来,走到那匹驮着俘虏的驮马旁。那个杀手俘虏在颠簸中似乎醒了过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小伟将他扯下马,扔在雪地里,扯掉了他嘴里的布条。
“你们是谁的人?柴国柱派你们来,还有什么后续计划?”王小伟的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俘虏剧烈地咳嗽着,看着周围茫茫的雪原和眼前这群煞神,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说…我说…我们是柴副将养的‘夜不收’…领头的叫鹞子…他…他身上有给范家的密信…柴副将吩咐…如果…如果我们失手…就…就让我们直接去大同范家报信…让范家早做准备…”
“密信?”王小伟立刻从怀中掏出那个从鹞子身上搜到的小竹管,捏碎,取出了那卷密码密信。他再次仔细观看,结合俘虏的供词,那些原本看不懂的密码文字,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清理痕迹…断尾…备后路…”王小伟低声念出几个关键词,眼中寒光闪烁。这显然是柴国柱在发现事情可能败露后,通知范永斗销毁证据、准备跑路或者采取更极端措施的命令!
而落款处那个模糊的印章痕迹…王小伟仔细辨认,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他猛地想起,在总兵王承胤那本账簿上,似乎也见过一个类似的私人印鉴图案!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他脑中形成——这密信,或许根本不是柴国柱发出的!或者,不全是!鹞子作为双重间谍,可能同时也听从王承胤的直接命令!这封密信,或许是王承胤借鹞子之手,想在事情败露时,将黑锅全部甩给柴国柱和范家,他自己则金蝉脱壳!
好一个心狠手辣、狡兔三窟的王总兵!
“大同范家…具体位置在哪?”王小伟追问。
“…在…在大同府城西街…最大的那处宅院…门口有…有石貔貅的就是…”俘虏有气无力地回答。
王小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多问。他直起身,对周大胡子道:“给他个痛快。”
周大胡子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俘虏,又看了看王小伟冰冷的眼神,一咬牙,抽出腰刀。
“好汉…饶…”俘虏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王小伟不再看那具尸体,他走到一边,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再次仔细研究那封密信和落款印章。他将印章的模糊轮廓仔细地刻画在脑海中。
这封信,就是一把刀!一把可能捅向柴国柱,也可能捅向王承胤的双刃刀!关键看怎么用!
“头儿,接下来我们去哪?”周大胡子处理完俘虏,走过来问道。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看着王小伟。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为了这支小小队伍绝对的核心和主心骨。
王小伟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大同府的方向,也是晋商范永斗老巢所在。
但他却摇了摇头。
“不回大同。”他声音沉稳,“我们去宣府镇城。”
“去宣府镇城?!”众人都吃了一惊。那里可是王承胤和柴国柱的老巢!自投罗网吗?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王小伟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冒险的光芒,“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刚闯出镇安堡,就敢直奔他们的眼皮底下。而且…”
他顿了顿,扬了扬手中的密信:“我们要送信的‘正主’,或许不在大同,而在宣府镇城里,正等着看戏呢。”
他怀疑,王承胤可能根本没想真的让鹞子去大同送信,这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或试探。鹞子真正的任务,或许是将这封足以指向柴国柱的“铁证”,在合适的时机,“送”到某个能直达天听的人手里?比如…朝廷派来的巡边御史?或者…监军太监?
而鹞子被自己截杀,这封信阴差阳落到了自己手中。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也更浑!
但他无所畏惧。
“我们需要换装,需要情报,需要找一个能暂时藏身的地方。”王小伟快速说道,“宣府镇城鱼龙混杂,边军、商户、流民、探子什么人都有,反而容易隐蔽。而且,我要去确认一件事。”
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总兵府后院,似乎有意无意帮了他一把的小丫鬟芸娘。还有那个深藏不露的老仆福伯。他们身后,似乎代表着另一股势力…王承胤的夫人?或者是朝廷的某个暗线?
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走!绕路!天亮之前,必须赶到宣府镇城外!”王小伟翻身上马,一拉缰绳,栗色马发出一声嘶鸣。
五骑再次启动,如同利剑,劈开茫茫风雪,朝着那座龙潭虎穴般的九边重镇,疾驰而去。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