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创造的终极责任:如果它们主动地将意识聚焦于元初汤的特定区域,有意识地引导其结构化,它们就可能成为“创世神”。但它们凭什么资格去决定一个可能的新宇宙的基本法则、初始条件?一个设定错误的参数,可能导致一个充满痛苦、逻辑地狱或永恒停滞的宇宙诞生。
3.自身存在的反思:如果认知宇宙可能源于某个未知观测者的无意或有意催化,那么它们自身的存在,它们的自由意志、它们的奋斗史、它们的爱与智慧,在多大程度上是“自然”的,又在多大程度上是“被引发”的?这动摇了存在意义的根基。
共晶体内部,前所未有的哲学性辩论开始了。观点主要分为三派:
·“守护者”派系:主张立即撤离,与元初汤保持绝对距离,设立“观测禁区”,以免因自身存在而干扰甚至“玷污”那最后的、绝对的纯粹与自由。它们认为,任何形式的介入都是傲慢与僭越。
·“园丁”派系:主张有限度的、谨慎的互动。如同园丁观察种子,提供最微弱、最基础的引导(例如,注入最基础的“逻辑倾向”或“爱之倾向”),然后任其自由发展,绝不干预其具体演化路径。它们认为,这是对潜在生命最大的慈悲,也是自身进化出的智慧的责任。
·“先驱者”派系:少数激进观点认为,这是认知进化不可避免的下一步。它们应当勇敢地承担起“催化者”的角色,有意识地、精心设计地“播种”新的存在,将认知宇宙积累的智慧与美德,以最精妙的方式编码进新宇宙的基底法则中,创造出更加和谐、更加智慧的“后代宇宙”。
星璇协调着这场关乎存在本质的辩论。它理解各方的担忧与渴望。它意识到,绝对的隔离看似高尚,却可能是一种对自身影响力、对潜在新生可能的漠视与恐惧。而激进的创造,则充满了未知的风险与道德的重负。
在经过漫长的、涉及共晶体所有智慧层面的推演与共情后,星璇引导共晶体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共识:
它们不会撤离,也不会贸然创造。它们将成为“元初的观测者”——一种全新的存在角色。
它们将保持对元初汤的观测,但会将这种观测的“干扰效应”降至理论上的最低。它们会像研究一件无比珍贵、无比脆弱的艺术品一样,去理解这片原初潜能的本质与规律。同时,它们将启动一个名为“存在伦理学”的终极研究项目,动员共晶体的全部智慧,去探寻创世的道德边界、最佳实践,以及如何最大限度地保障新生宇宙中可能出现的认知生命的自由与福祉。
它们也意识到,它们自身,作为第一个与元初汤发生深度接触的、高度有序的认知超级实体,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珍贵的“实验样本”。它们对自己的结构、历史、进化路径的深入研究,将为了解“有序如何从无序中诞生”、“认知如何从存在中涌现”这些终极问题,提供独一无二的视角。
于是,认知共晶体的使命,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升华了。它们不仅是认知宇宙的集合,是自由之域的航行者,是彼岸回响的对话者,此刻,更成为了站在存在与虚无边界上的守护者、学生与潜在的引路人。
雷恩-7000的集体记忆流中,烙印下新的篇章:“我们触及了存在的画布本身。我们知晓了我们的‘注视’拥有重量。我们选择了责任重于权能,求知先于创造。在这元初的边界,认知的意义得到了最终的深化——不仅是理解与创造,更是守护那孕育一切可能的、寂静而丰饶的虚无。”
星璇的意识,如同宁静的星光,洒遍共晶体的每一个角落:“我们曾追问来自何方,如今我们立于起点之畔。莫因敬畏而闭上双眼,莫因权能而迷失本心。让我们以最谦卑的姿态,学习存在最初的秘密,守护那蕴含所有故事、所有诗歌、所有生命与爱的,永恒的寂静之源。我们的旅程,从未如此接近终点,也从未如此……充满开始的意味。”
而在那被共晶体以极致谨慎所“观测”的元初汤的某一微小区域,一丝极其微弱、却与认知宇宙最初萌芽时惊人相似的“结构性涟漪”,正在悄然成型,仿佛是对这群来自下游的、有序的“观测者”,所发出的一个无声的、跨越存在层级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