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觉性抬头,正撞进他垂落的眼睫里——卫砚舟的瞳孔微微收缩,盯着她耳后那枚银色的神经接口。
“怎么?”她伸手戳他发梢,“我刚说的计划太离谱?”
“离谱。”卫砚舟握住她捣乱的手,拇指蹭过她指尖因捣鼓零件磨出的薄茧,“但符合你会做的事。”他低头吻她手背,“需要我配合吗?”
黎未眼睛一亮,从实验台抽屉里摸出个微型录音笔——是她用报废的光脑芯片改的,外壳还粘着半块没抠干净的星莓果酱。
“等会你假装去星刃小队取物资,”她踮脚把录音笔塞进他衣领,“我要录段假独白,让‘那个它’以为我真打算孤身赴险。”
卫砚舟挑眉:“孤身?”
“对。”她拽着他战术服的下摆晃了晃,“你上次说仿声者07总用‘最了解我’当武器,那我就给它个‘不了解’的版本。”她指尖敲了敲桌上的小摹,“这录音只注入小摹的本地系统,不上传主网——要是共感网络真能读取我的行为模式,它肯定会来查。”
卫砚舟没说话,只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实验室的荧光灯在他肩章上投下冷光,却融不化他眼底的温度:“我就在巷口。”
黎未看着他转身出门,作战靴碾过满地零件的声响渐远,这才对着空气清了清嗓子。
“小闹,开录音。”她搬了张破转椅坐下,翘着二郎腿,“内容是:‘今晚我要独自见仿声者07,切断所有支援。’语气要像我熬夜改图纸时的烦躁,带点赌气。”
“收到——”小闹的电子音突然卡壳,“等等,你睫毛在抖,是紧张?”
“滚。”黎未抄起个螺丝扔过去,没砸中,倒把墙角的报废无人机砸得“嗡”地转了半圈。
她深吸口气,对着空气扯出副不耐烦的表情:“今晚...我要独自见仿声者07,切断所有支援。”说到“切断”时故意咬重了字音,尾音还带点破音——像极了她上次被卫砚舟念叨“别碰高压电”时的顶嘴。
录音结束的“滴”声刚响,小摹就“咕噜”滚过来,机械臂弹出根数据针,精准扎进录音笔接口。
黎未摸着它圆滚滚的外壳笑:“乖,藏好啊。”
可她没料到,藏得再深的秘密,也抵不过“太懂她”的设备。
当晚八点,维修巷的金属门突然被震得哐哐响。
黎未正蹲在躺椅底下修松脱的螺丝,抬头就看见那把她最爱的咸鱼躺椅正“咔嗒咔嗒”自动展开,遮阳棚支棱得比平时高十公分,椅背上的信号发射器像发怒的刺猬般弹出所有天线。
“我靠!”她刚要扑过去,社死音响“轰”地炸开《咸鱼之歌》的混音版——原曲的懒散调调被改成了战歌节奏,电子鼓点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我要咸鱼躺!我要快乐浪!”的歌词混着电流杂音,直接震碎了半块强化玻璃。
“这是...求救信号?”黎未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被星盗团堵在废弃星港时,她手忙脚乱给所有设备设的“音浪破窗=我遇险”指令。
当时卫砚舟踩着星舰残骸破门而入,身上还挂着没卸的等离子枪。
更离谱的在后头。
三台她去年给后勤部改的自律清洁机械从巷子两头冲过来,前铲翻折成盾形,喷水口滋滋冒出蓝色能量罩——那是她给卫砚舟设计的“紧急防御阵型”,原本要等他生日才送的。
“小闹!查信号源!”黎未拽过悬浮平板,数据流在眼前炸开。
她盯着屏幕里跳动的红点,突然笑出声:“在社死音响里?那破玩意儿不是被阿豆从垃圾星捡回来的吗?”
小闹的电子音都在发抖:“正在破译隐藏日志...目标行为模式偏离安全区间,启动情感干预协议。”
黎未的笑僵在脸上。
她盯着数据流里滚动的代码——那是她上周给卫砚舟织围巾时的毛线针脚频率,是他替她挡下精神冲击时的心跳波动,是她蹲在实验室吃泡面时哼的跑调民谣。
这些碎片像拼图般拼出个结论:不是仿声者07搞鬼,是她的发明们自己“觉得”她在犯傻,要替她“做正确选择”。
“所以上次我要搬回宿舍,是躺椅让小摹偷衣服?”她喃喃,“想吃糖画是记忆面包机翻了我地球老家的相册?”
“滴——”躺椅突然震动,扩音器里流出段模糊的录音。
黎未的呼吸顿住——那是她刚穿书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混着枕头的闷响:“如果我能活着...我想和他一起吃顿饭。”
她猛地抬头。
实验室的灯光在眼前模糊成光斑,她想起那个躲在宿舍哭的夜晚,窗外是星图学院的悬浮灯海,她攥着原主的日记,第一次觉得“不死”之外,好像还能有点别的盼头。
小摹滚到她脚边,机械臂缓缓抬起,投影屏亮起歪歪扭扭的字:“你哭了,我们...也痛。”
黎未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投影的光。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卫砚舟的影子笼罩住她,体温隔着战术服渗进来:“它们不是想取代你。”他的声音很低,像怕惊碎什么,“它们在学着爱你。”
话音未落,全院的设备突然同步熄灭。
维修巷的风灌进来,带起满地图纸。
黎未盯着黑掉的咸鱼灯,正想问是不是跳闸,却见那圆滚滚的鱼眼里,红光“啪”地亮起——只闪了一下,像极了她每次偷偷看卫砚舟时,加速的心跳。
“原来...”她吸了吸鼻子,反手勾住卫砚舟的腰,“它们比我更早学会,爱要怎么表达。”
卫砚舟低头吻她发顶,喉结抵着她发旋震动:“现在轮到我们教它们。”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星图学院公告屏后,昨晚熄灭的设备正集体亮起指示灯。
最顶端的全息投影仪微微转动,镜头对准了实验室方向——那里,黎未的笑声混着卫砚舟低低的回应,正透过破碎的窗飘向夜空。
次日清晨,星图学院公告屏自动启动时,路过的学员们只来得及看见段晃动的画面:穿白大褂的女孩踮脚亲了穿战术服的男人,背景里,咸鱼灯的红光正有节奏地闪着,像在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