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人围过来议论。
“一百块够买十碗泡面了”“做慈善还收钱,假仁假义”“我就看着,反正我不买”......凌霜的刀鞘在地上敲出规律的节奏,人群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案上还剩八碗饭。
小桃盯着电子表咬嘴唇:“老板,要不......”
“剩余饭菜捐赠社区养老院。”陆远扯下围裙,动作干脆得像切葱花,“小桃,把餐盒拿过来。”
“等等!”
一声喊从人群最里层炸出来。
那个天天蹭饭的年轻人挤到摊位前,额角挂着汗,牛仔裤口袋翻得底朝天:“我......我付!”他把八张十块拍在案上,又从裤脚摸出两枚硬币,“八十加二十,正好一百!”
陆远抬头看他。
这孩子他有印象——总穿件洗得发灰的卫衣,说自己在送外卖,可从来没见他穿过外卖制服。
此刻年轻人的眼眶红得像刚哭过,指尖还沾着机油:“我今天修了三辆电动车,攒了一百块......”他抓起碗时,手腕上的创可贴蹭到碗沿,“我妈住院,她想吃口热饭......”
陆远把碗递过去时,轻轻说了句:“记住今天——你不是讨来的,是你争回来的。”
年轻人猛地抬头,眼泪“啪”地砸在饭里。
他蹲在路灯下扒拉着饭,肩膀一抽一抽的,却吃得比谁都香。
次日清晨,小桃揉着眼睛来收摊,却在摊位前停住了脚步。
原本贴定价的位置,多了个用旧木板钉的箱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自愿投币,一碗心意”。
箱口塞着张便签:“昨天没买到饭,这五十块当预存。”——是张奶奶的字迹。
箱子里有皱巴巴的钞票,有枚锈迹斑斑的军功章(肯定是老炊事兵的),还有张儿童涂鸦:画着冒着热气的碗,旁边写“谢谢叔叔的饭,我长大请你吃冰淇淋”。
最上面压着张两百块的纸币,纸币下垫着张城管工作证复印件,备注栏写着“给我留碗辣的”。
陆远蹲在灶前生火,火苗“轰”地窜起来,映得他嘴角上扬:“火要烧下去,得有人肯为它掏钱,也得有人敢收这个钱——从今天起,我们不做慈善,我们做‘值得’。”
“叮”的一声,小桃的平板弹出新消息。
她凑近一看,是城管大队的工作群截图,最上面一条是队长发的:“今晚巡逻路线调整,重点监控巷口夜宵摊——注意,别吓到老板,他锅里的辣汤留我一碗。”
凌霜擦着刀抬头,远处传来熟悉的警笛声。
红色巡逻车转过街角,车灯在晨雾里划出两道暖黄的光。
队长摇下车窗,冲陆远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杯,又指了指他怀里的投币箱,嘴角勾出点笑意。
陆远往锅里撒了把红辣椒,辣香混着炊烟升上天空。
他望着渐行渐远的巡逻车,突然想起昨天深夜那个年轻人说的话:“我妈说,能为一口饭掏钱的人,才有资格被这碗饭暖到。”
风掀起遮阳棚的边角,投币箱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箱底那枚军功章闪了闪,像颗不会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