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将大排档的喧嚣吹得七零八落,塑料棚顶被吹得哗啦作响,像是在为这片人间烟火打着蹩脚的节拍。
油腻腻的塑料凳上,一个穿着夹克、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上演着一出“我与豆奶的生离死别”。
他左手捏着一瓶冰镇豆奶,仰头就是“吨吨吨”一通猛灌,仿佛那不是甜水,而是能解三世愁怨的忘情水。
右手则机械地夹起一根拍黄瓜,塞进嘴里,“咔嚓”一声,清脆得像是某个社畜刚刚碎掉的梦想。
男人的视线死死钉在手机屏幕上,昏黄的灯光映出屏幕上刺眼的大字——“玄铁锅显灵炒饭”热搜第一。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豆奶甜味的吐槽:“合着我现在连一口锅都卷不过了?这年头,出道还不如出锅是吧?”
话音未落,隔壁桌两个精神小伙的对话跟装了扩音器似的钻进他耳朵里,讨论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唾沫星子都快飞进他的黄瓜碟里了。
“哎哥们,你说那个‘深夜食堂’的炒饭大叔是不是真有超能力啊?我昨天就吃了一碗,晚上做梦直接梦到我妈掀我被子喊我起床,那感觉,太真实了,差点吓得我当场给她转生活费!”
“可不是嘛!我听说还有人吃了他的炒饭,失眠都治好了,现在每天睡得比猪还香!这哪是炒饭,这是赛博修仙啊!”
男人默默地把鸭舌帽檐又往下压了压,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阴影里,只留一个线条硬朗的下巴倔强地暴露在空气中。
没错,这位正在街边扮演失意中年男的,正是让全城特别行动组找得快把地皮都掀了三尺的陆远。
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体验民间疾苦,而是城南那条地图上都快被开除“籍贯”的老巷子里,一家只在凌晨三点才开张的“鬼市肠粉摊”。
摊主是个独臂的老头,干瘦得像一根风干的腊肠,三十年来,他的摊位上只卖一道“虾膏酱油肠粉”。
更邪门的是,他不收钱,摊位前只放一个破旧的铁皮捐款箱,食客全凭自愿投币。
系统后台的监控数据显示,这个不起眼的角落,曾三次触发过火种的b级共鸣,强度不大,却绵长诡异,但每一次都在上报系统的最后一秒,信号凭空消失。
陆远找了个绝佳的“观察位”,蹲在巷子对面的阴影里,像一尊准备碰瓷的雕塑,观察了整整一晚。
他发现,老头每蒸好一屉肠粉前,都会佝偻着身子,对着那口热气腾腾的老旧蒸笼,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声说一句:“今天也别饿着别人。”
就是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陆远记忆的尘封大门。
当年那位将毕生厨艺和火种一并传给他的焚灶婆婆,在点燃最后一次灶火时,说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话。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肠粉摊前已经排起了长龙。
陆远打着哈欠,完美融入了这支由早起打工人、宿醉青年和晨练大爷大妈组成的“过早特种兵”队伍。
轮到他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体温捂得有些发软的五块钱,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那个叮当作响的捐款箱里。
然而,当那份薄如蝉翼、热气氤氲的肠粉递到他面前时,陆远却故意皱起了眉头,用一种找茬的语气抱怨道:“老板,你这肠粉也太薄了,跟纸似的,吃个啥劲儿啊?不够扎实!”
周围排队的人闻言,都向他投来“兄弟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的目光。
独臂老头一直半眯着的眼睛豁然睁开,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冷笑道:“你懂个锤子?厚的,那是填肚子的米皮;薄的,才是念旧人的心思。”
陆远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