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漫过断墙时,许九龄拄着烧焦的木棍直起腰。
他空洞的左眼眶里,新长出的金红瞳孔像团烧得发狠的炭,盯着陆远掌心那尊尚未消散的玄铁锅虚影。
雨水顺着他焦黑的指节往下淌,声音却比雨幕还冷:“你知不知道,每用一次这力量,就会有一个人因‘太想记住’而疯?”
陆远正蹲在废墟堆里搓揉响水稻米粉。
这种从系统商城换的米中灵物,揉面时会像活物般在指缝里钻来钻去,他得靠手感判断水分蒸发的节奏——这是他最近对抗记忆流失的笨办法,用肌肉记忆对抗脑子的空白。
听见这话他没抬头,指尖还沾着雪白的米粉:“知道啊。
所以我才不会让它只属于我一个人。“
话音刚落,小桃捧着只豁了口的粗瓷碗走过来。
这孩子是战争遗孤,前阵子被陆远用一碗酒酿圆子哄得破涕为笑,现在总爱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
她碗里盛着半勺昨夜众人分食后剩下的冷粥,米油已经凝出层薄皮,在晨光里泛着浑浊的白。
“阿远哥说,甜的东西要大家分着吃才不会化。”小桃仰起脸,鼻尖还沾着昨天蹭的粥渍,“我把最甜的记忆放进去。”她闭着眼,指尖轻轻点在粥面上。
极淡的粉光像根细毛线,“滋”地钻进粥里。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巷口突然传来抽气声——是之前蹲在墙根的几个孩子。
穿补丁裤的小毛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我...我看见妈妈了!
她围裙上的补丁是圆的,像我去年生日吃的糖饼!“扎蝴蝶结的妞妞原地转了个圈,咯咯笑出了声:”爸爸修车回来啦!
他喊’开饭了‘的声音,和我梦里听见的一模一样!“
陆远的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配火仪式”初成,情感薪火可由他人自愿传递】。
他猛然站直,沾着米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是他最近新学的动作,因为总记不起该用哪边手擦。
原来如此!
原来灶火不必像蜡烛似的一个人烧到底,也能像蜂窝煤似的,你添一块我加一块,热乎得更久。
许九龄的右手指节突然渗出血珠。
他盯着那些又哭又笑的孩子,喉结动了动:“你们不懂...‘灶心玉’会吞噬使用者的记忆,直到变成只会烧火的空壳。”话音未落他突然抬手,焦黑的掌心对准陆远心口——这一掌要是拍下,陆远丹田那团金焰怕是要被直接捏碎。
“阿九!”
焚灶婆婆的声音像块破铜锣。
这隐世老厨不知何时从阴影里走出来,满头银发被雨水浸得贴在脸上,双手布满新旧烫疤。
她“扑通”一声跪在泥水里,膝盖压碎了半块烧黑的砖:“当年劝你焚心封印的是我!
今日你要毁他灶火,先踏过我的尸!“
许九龄的手顿在半空。
他望着老人额角蹭的泥,突然想起五十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样的跪姿,也是这样的“要毁先踏我尸”,只不过那时跪在他面前的,是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年轻厨娘。
“让开。”他声音发哑。
“不让!”焚灶婆婆往前爬了半步,烫疤累累的手死死攥住他裤脚,“当年我怕你被灶火反噬成疯魔,现在我怕这世间再没人为饿肚子的人烧饭!”
无形气浪突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