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细细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小囡囡踮着脚，举着张粉笔画。
画纸是从烟盒上撕的，用蜡笔涂得歪歪扭扭：一群人围坐在陆远面前，可他们碗里没有饭，画的是陆远的眼睛——眼尾有点下垂，笑起来像弯月亮。
“她说……”油锅李蹲下来，挠了挠后脑勺，“大家吃的不是你的菜，是你还记得我们饿的样子。”
陆远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画纸上的眼睛。
他突然站起来，撞得旁边的煤炉哐当响。
凌霜刚要扶，就见他抄起铝罐，把响水稻米粉“哗啦”倒进去。
“我试试。”他闭眼深呼吸，掌心贴着米粉，“不用尝，凭手感。”
米粉在掌心里发烫。
陆远的额角渗出汗，手指像跳探戈似的搓揉，时而快时而慢，像在跟米粉说悄悄话。
凌霜凑近看，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没力气，是太用力，用力到血管都鼓起来。
“叮——”
铝罐盖被掀开的瞬间，金雾“轰”地冒出来。
一碗蛋炒饭悬浮在罐口，米粒粒粒分明，却像浸在晨雾里，表面有波纹在流动，跟心跳一个节奏。
盲判第一个伸手。
他的指尖刚碰到饭粒，身体猛地一震，空荡的眼窝里泛起光：“黄的！是暖黄的！像奶奶煮的南瓜粥，锅边结着米油，她用木勺敲我手，说‘小馋猫，吹凉了再吃’……”
花姨夹了粒米。
她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掉在围裙上：“是北境难民营的篝火味！我偷偷煮了锅红薯粥，你们二十三个娃蹲在灶边，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
油锅李扒拉两口，突然一拍大腿：“我那离家出走的闺女！她走的时候说‘爸你就知道炸油条’，可这饭里有股油渣香，跟我炸了三十年的小油条一个味儿！”
陆远靠在断墙上，看着他们笑的笑哭的哭。
系统提示在眼前闪烁，他却没心思看——他闻见了，闻见了记忆里的味道。
不是用鼻子，是用心脏。
“原来……”他轻声说，“用心做的饭，真的能长脚。”
高墙上，伊万·克洛夫捏着半块霉面包。
面包渣簌簌往下掉，落进他领口里。
他望着废墟里的人群，喉结动了动，最终把面包扔进了野草窠里。
风掀起他的大衣下摆，露出里面别着的监察庭徽章——银质的天平，此刻正在阳光下微微发烫。
“组长。”通讯器里传来下属的声音，“监察庭紧急会议通知，今晚八点。议题是……”
“知道了。”伊万打断他，目光仍停在那碗发光的蛋炒饭上，“把十年前‘味觉封禁法案’的卷宗调出来。”
他转身走向阴影，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声音比以往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