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餐车铁皮顶上,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锣。
陆远推开锈迹斑斑的车门时,水珠子顺着发梢滴在围裙上,他却笑得像要开茶话会:“外头雨大,几位先进来?”
七道黑影在雨幕里顿住。
为首的大龙喉结滚动两下,防切手套被雨水泡得发白,指节攥得发白——那是他三年前在“全国餐饮标准化认证会”上,亲手给“红烧肉肥瘦比4:6”按的确认章。
此刻他盯着陆远端出的青瓷盘,盘里的红烧肉方方正正,酱色均匀得像用尺量过,连肉皮上的褶皱都分得对称。
“尝尝你们亲手认证的‘国民最爱’?”陆远把盘子往圆桌上一放,椅子腿在湿地板上蹭出刺啦声。
七人落座时,木椅发出统一的吱呀响。
大龙夹起第一块肉,刀叉碰盘的声音比雨声还脆。
他咬下去的瞬间,腮帮肌肉僵成石头——这肉炖得太标准了,火候分毫不差,连肥油融化的温度都卡在37.5度,可就是……没味儿。
像嚼一块精心计算过的蜡。
“怎么样?”陆远靠在灶台上擦手,小桃端着第二道菜从他身后探出头,糖醋排骨的酸甜味裹着焦香飘出来,“这道是‘伪标准版’,糖多放了两勺,收汁时锅边糊了指甲盖大一块。”
第七个杀手刚把排骨送进嘴,动作突然顿住。
他的睫毛在雨水打湿的刘海下颤动,瞳孔慢慢散成雾状:“我娘……”他喉结滚动,声音轻得像被雨冲散的烟,“高考那天我发烧,她守着锅熬了三小时,说‘糊点才香’……”
餐刀“当啷”掉在瓷盘上,惊得小桃手里的盘子晃了晃。
陆远冲她眨眨眼,转身揭开第三道菜的盖子——麻婆豆腐的辣油浮层厚得能照见人脸,花椒香混着热豆腐的腥气直往人鼻腔里钻。
“这道非标,”他抄起锅铲敲了敲碗沿,“花椒现磨的,辣油是凌晨三点熬的,没放冻干调料包。”
大龙夹起一筷子豆腐。
滚烫的汤汁溅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他看见七岁那年,母亲踮着脚往锅里撒盐,围裙上沾着面粉,回头骂他:“凑这么近干什么?嘴巴记得比眼睛牢!”他的刀尖开始抖,防切手套里的手指蜷成拳,指缝间渗出的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
“第四道,”老郑端着铁锅从后厨挤过来,铁锅里的蛋炒饭混着腊肠香,还有股若有若无的铁皮味,“军用版。压缩干粮泡软了炒,跟九三年我在野战连吃的一个味儿。”
那个刚才掉刀的杀手突然“唰”地站起来,脊梁挺得比餐车支架还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