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推开，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中央，一盏孤零零的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照亮了斑驳的墙面。
而那墙上的景象，让陆前进一步的脚步骤然停住。
上百张照片，用一根根刺眼的红线串联起来，组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像极了刑侦剧里连环杀手的作案板，刑侦剧十级学者来了都得直呼内行。
照片上的人，陆远再熟悉不过了——深夜来店里吃面的环卫工老李，总是一个人点一碗阳春面的独居王姨，还有那个修车铺的老陈，甚至……连凌霜执行任务时，伪装成社畜在他店里蹲点的照片都有！
每张照片背后，都用隽秀的字迹写着一行行小字，像是某种观察日记：
“老李，环卫工，失味三年，昨夜食面后，于街角流泪。”
“王姨，术后食欲不振，三日后开始主动与人说话，梦见已故母亲为她做饭。”
“老陈，中年失业，意志消沉，连续一周食蛋炒饭，今日重新开始找工作。”
而在所有照片网络的最中央，一张苍白的纸条被图钉死死钉在墙上，上面的字迹仿佛带着一种冰冷的审判感：
“第七代候选，非选民，乃容器。”
容器？
我t直接一个黑人问号脸。
我辛辛苦苦做饭，赚点功德，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容器”了？
陆远胸中一股无名火“蹭”地就窜了起来，他一脚踢翻旁边破灶台上的一锅汤，炖得软烂的白菜豆腐溅了一地，热汤瞬间蒸腾起一片白雾。
“你偷用我的功德？”他转过身，怒视着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许九龄。
对方依旧是那副鸭舌帽加口罩的打扮，面对陆远的滔天怒火，他既不躲闪，也不辩解，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陆远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割在自己身上。
“我没偷，”许九龄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有些沉闷，“我只是……帮你接上了那些断掉的线。”
他抬手，指向那面令人毛骨悚然的照片墙：“你以为功德是你炒好一盘菜，系统就发给你的KpI奖励？你看看这些人的脸，看看他们背后的故事。他们哭，是因为想起来了。不是你给了他们味道，是你让他们想起了‘为什么吃饭’。”
说着，他缓缓拉开自己的外套拉链，掀起内里的t恤。
一道狰狞可怖的旧疤，从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腹部，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那里。
“我曾经亲手毁了三千六百四十二个人的味觉，”许九龄的语气毫无波澜，却让陆远听得心头一凛，“现在，我在还债。”
深夜，深夜食堂。
陆远“哐当”一声锁上了店门，转身将一杯冰水重重地放在许九龄面前的桌上。
“说吧，‘第七代候选人’，‘容器’，还有你那身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强行把许九龄“请”回了食堂，今天不把这事儿弄明白，谁也别想睡。
许九龄沉默着，似乎在组织语言。
就在这时，陆远脑海中，那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一种温和的共鸣：
【检测到高纯度自发性善念流动……】
【临时权限开启：功德溯源】
没等陆远反应过来，眼前骤然展开一幅巨大的半透明光幕，覆盖了整个食堂。
光幕之上，是一幅实时动态的城市地图。
无数细若游丝的金色光线，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居民楼、医院、街边长椅、写字楼——缓缓升起，如百川归海般，最终汇入了“深夜食堂”这个光点。
这就是功德的流动。
陆远心中震撼，原来他每天获得的功德，是这样一点一滴汇聚而来的。
但紧接着，他发现了更诡异的一幕。
在那些金线汇入食堂后，竟有一小部分，颜色变得更加纯粹、更加明亮，然后……反向流出，最终汇入了坐在他对面的许九龄体内！
他不是在偷，他真的是在“接线”？
陆远的视线顺着光幕继续向更深、更广的范围追溯，瞳孔猛地收缩。
在那些金色的脉络之外，他看到了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隐蔽的灰暗脉络，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在城市上空，压制着那些本应更加璀璨的金色光点。
在那灰暗脉络的源头，赫然标注着一行冰冷的文字：【味控联盟·意识压制协议】。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消失的味觉，被唤醒的记忆，所谓的“容器”，还有许九龄口中的“还债”……
陆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同样在注视着光幕的许九龄，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所以……我们一直都在被人喂饭？”
许九龄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光幕依旧在眼前流动，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陆远的大脑。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张复杂的图谱上，金色的善念与灰色的压制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他从未想象过的真实世界。
而其中最诡异、最不合逻辑的，就是那些从食堂流出，最终汇入许九龄身体的金色丝线。
它们仿佛在讲述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一个隐藏在所有秘密之下的终极秘密。
这个世界，远比一碗蛋炒饭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