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换上深蓝色的工作服，跟着老王走向停车场。
夜色浓重，殡仪馆的白色灵车静静停在那里，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冷冽的光。
“第一次坐这种车？”老王拉开驾驶室的门。
“嗯。”林峰坐进副驾驶。
车厢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一股说不清的气息。不是死亡的味道，更像是某种庄严肃穆的气场。
“别紧张。”老王发动车子。“死人比活人好相处多了。”
林峰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嘴角扯了扯：“我不紧张。”
老王斜眼瞥了他一眼：“小伙子，你当过兵？”
“当过。”
“怪不得。”老王点点头。“当过兵的都不一样，见过生死的人，心理素质就是过硬。”
第一站是市第一人民医院。
IcU病房外，一群人围在那里，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商量后事。
林峰和老王推着担架床进去，里面躺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她闭着眼睛，表情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78岁，心力衰竭。”护士在一旁说道。“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林峰看着老太太的脸，心里莫名平静。
这和战场上那些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完全不同。
这位老人是真正的安息了。
他和老王小心翼翼地将老太太移到担架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个熟睡的婴儿。
“奶奶，您慢走。”老太太的孙女轻声说道，眼泪汪汪。
林峰心里突然想起自己的奶奶。
如果她还活着，大概也是这个年纪了吧。
第二站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区。
五楼，没有电梯。
独居老人，82岁，在睡梦中离世。
“发现的时候已经三天了。”片警在一旁说道。“还是邻居闻到味道才发现的。”
林峰皱了皱眉。
三天。
一个人在家里死了三天，竟然没人知道。
这比战场上的死亡更让人感到悲哀。
“老爷子生前挺孤僻的。”片警继续说道。“儿女都在外地，一年回不来几次。”
老王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太多了。”
他们将老人抬下楼的时候，林峰注意到楼道里有几个邻居在偷偷张望。
眼神里有好奇，有恐惧，但没有悲伤。
一个人活了82年，死了竟然没人为他流一滴眼泪。
这就是现代社会的冷漠吗？
第三站是高速公路上。
追尾事故，货车司机当场死亡。
现场一片狼藉，玻璃碎片散落一地，血迹已经凝固成黑褐色。
“死者叫张建明，41岁，跑长途的。”交警递过一份资料。“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
林峰看着那个被撞得面目全非的驾驶室，心情沉重。
这个叫张建明的男人，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也许还在和家人通电话，约定明天回家吃饭。
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生死之间，就是这么薄薄的一层窗户纸。
他们将司机的遗体小心抬上担架。
林峰注意到死者的手机还在闪烁，屏幕上显示着几十个未接来电。
全部来自同一个备注：老婆。
“警官，你先接个电话吧。”林峰对交警说道。“让家属知道一声。”
交警点点头，拿起手机。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建明！你怎么不接电话！孩子发烧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交警深呼吸一口气：“您好，我是高速交警……”
林峰转过身，不忍心听下去。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个女人的世界即将崩塌，两个孩子即将失去父亲。
而这一切，只因为一个疲劳驾驶的瞬间疏忽。
车上，老王点了根烟。
“小林，你觉得怎么样？”
林峰看着窗外的夜色：“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