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扑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刀片。每吸入一口空气,都带着刮擦肺管的刺痛。
林未架着影煞,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过小腿的积雪中。影煞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背后的伤口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持续的、磨人神经的钝痛,和每一次迈步时肌肉撕裂般的牵拉感。
豆子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小脸冻得发青,时不时因踩空或绊倒而发出压抑的惊呼,却又立刻咬紧牙关,努力跟上,不敢哭闹。
影煞的状态极差。他几乎无法自主行走,全靠林未支撑,身体冰冷而沉重,呼吸微弱急促,那些幽蓝的裂痕在苍白的皮肤下隐隐发光,仿佛随时会再次崩溃。但他始终强撑着保持一丝清醒,偶尔会用极其微弱的力量调整一下重心,尽可能减轻林未的负担,那双掩在凌乱黑发下的眼睛,在短暂的清明时刻,会复杂地扫过林未冰冷坚毅的侧脸。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三人。
只有风雪呼啸声,脚踩积雪的嘎吱声,以及沉重艰难的喘息声。
林未的目光平直地望向前方被风雪模糊的山林,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像两口枯井,映不出丝毫天光。所有的悲恸、绝望、愤怒,都被她死死压在那片冰冷的平静之下,转化为驱动这具伤痕累累身体向前走的唯一执念——活下去。
走到东南。找到生路。
然后,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直播间内也一片压抑的沉默】林婉娘:‘未未…疼的话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林秀芹:‘…哭什么哭!眼泪能当饭吃还是能杀敌?就得这样!咬着牙活下去!’林崇山:‘生理指标监测:主体多处创伤,失血,体温偏低,能量严重透支。支撑其当前活动的主要为高度应激状态下的意志力。崩溃风险极高。’林窈:‘…心若琉璃,碎后其锋亦可伤人…然过刚易折…’
林未对脑海中的声音置若罔闻。她全部的心神都用来感知脚下的路,辨别方向,躲避那些看似平坦实则危险的雪窝,以及支撑着身上几乎全部的重量。
手中的竹杖每一次点地,都试图从冰冷的大地中汲取微薄的生机,但那点生机如同杯水车薪,刚入体便被巨大的消耗和伤痛瞬间吞噬。
她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视线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
不能倒下去。
倒下去就完了。奶奶就白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刺激着她榨干最后一丝潜力。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运转《璇玑谱》中那些艰涩的、她尚未完全理解的引煞法门。丝丝缕缕阴寒的煞气被强行从周遭环境中抽取,融入她几乎干涸的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剧痛,却也提供着支撑行动的、饮鸩止渴般的能量。
影煞似乎察觉到了她力量的异常波动,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发出极低的气音:“…不可…强引…伤根基…”
林未仿佛没听见,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抽取的速度更快了一丝。嘴角溢出一点鲜红,迅速被冻结。
豆子害怕地看着姐姐嘴角的血痕,小手攥得更紧。
就在这时,影煞忽然极其艰难地抬起未持刀的那只手,手指微动,结了一个极其简单却古拙的手印。
霎时间,周围呼啸的风雪似乎绕开他们三人,压力骤减。虽然依旧寒冷,但不再是那种刮骨剔透的恶风。
一种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温和能量,自他接触林未肩膀的手掌处,缓缓渡入她的体内。
那能量与他之前爆发的冰冷煞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中正、平和的底蕴,虽然微弱,却如涓涓细流,悄然滋养着她近乎枯竭的经脉,勉强稳住了她因强引煞气而躁动翻腾的气血。
林未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
影煞立刻移开目光,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声音低哑破碎:“…顺脉…导引…非赐予…互…互利…”
他似乎想解释这并非施舍,而是为了双方都能活下去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但虚弱和某种别扭让他的话语显得支离破碎。
林未沉默地接受了这股能量。没有道谢,也没有排斥。
此刻,任何能增加生存几率的东西,她都会抓住。尊严、情绪、乃至善恶是非,在生存面前,皆可抛却。
有了这股微弱却关键的助力,她的状态稍微稳定了一些,步伐也略微扎实了些许。
三人继续在风雪中艰难前行,如同三个绑在一起的、走向未知命运的囚徒。
天色愈发昏暗,仿佛永夜将至。
突然,一直在努力辨认方向的林未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一片陡峭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断崖,彻底阻断了去路。他们似乎走入了绝境。
豆子看着那高耸的冰崖,眼中露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