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吓得猛地向后一缩,背脊撞上墙壁,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她在看!
苏墨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意味。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拿着那幅足以暴露林未价值、引来无数麻烦的绣品,仿佛在欣赏,又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
压力。无声却巨大无比的压力,如同这漫天风雪,沉沉地压在东厢房的窗户上,压得林未几乎喘不过气。
承认?否认?解释?
无论哪种反应,似乎都会落入某种陷阱。
林未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心理斗争让她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对峙逼得崩溃时——
苏墨却忽然收回了目光,仿佛失去了兴趣一般。他随手将那幅价值不菲的绣品像丢垃圾一样,扔给了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身后的福伯。
“烧了。”他淡淡吩咐道,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福伯躬身接过,没有任何疑问,指尖弹出一缕火星,那幅精美的绣品瞬间被火焰吞没,在雪地上化作一小堆灰烬,很快被落雪覆盖。
苏墨看都未看那堆灰烬一眼,转身,再次向主屋走去。
只是在即将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脚步微顿,侧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某个屏息凝神的人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风雪,落入林未耳中:
“手艺尚可,惜乎……匠气太重,失之自然。”
“欲以凡俗之物,乱我心境……”
“可笑。”
话音落下,他人已步入屋内,竹门轻轻合拢。
只留下院中雪地上那一小片焦黑的痕迹,以及东厢房内,浑身冰冷、脸色煞白的林未。
他……他竟然就这么烧了?还评价了一句“匠气太重”?
他到底是不信赵掌柜的挑拨?还是根本……就没把赵掌柜和那幅绣品放在眼里?
亦或是……他早已洞悉一切,此举只是为了告诉她——她的价值,她的秘密,在他眼中,或许并没那么重要?或者,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林未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看透苏墨。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出乎意料,每一次看似随意的言行都可能蕴含着深意。
这种完全被对方掌控节奏、无法预测的感觉,几乎让她发疯。
但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的、不甘的火焰,也在她心底悄然点燃。
苏墨那句“匠气太重,失之自然”,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深处自己也隐约意识到的问题。她之前的作品,无论是修补还是创新,更多依靠的是《璇玑谱》带来的本能和机制,以及针煞之气的加持,确实缺少了某种……沉淀和真正属于她自己的“魂”。
难道……这就是她无法真正发挥那两本书力量的关键?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怀中的《璇玑谱》抄本和《守心诀》册子,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再次微微发热。
这一次,那热流不再狂暴,也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般的韵律。
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她,去思考,去领悟。
去打破那层“匠气”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