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载着上官徽的宫车缓缓驶向皇宫之时,洛阳城的另外两处,亦有人将目光投向了这场骤然掀起的风暴。
端木府端木桓书房
书房内,端木桓披着外袍坐于案前,案上摆着一局残棋。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老管家的禀报,枯瘦的手指夹着一枚白子,迟迟未落。
“珩儿亲自去王府要人了?”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公子还调了一队亲兵,宫里的旨意几乎是同时到的。”
端木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归于沉寂。他将白子“啪”地一声按在棋盘一角。
“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端木桓语气淡淡,“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
管家不敢接话,只垂首静立。
端木桓缓缓靠向椅背,闭上了眼,似乎在养神,又似乎在沉思。
今晨阮云归的突然暴毙,确实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原本料定郑家必会在上官徽与阮云归的旧情上大做文章,借此将珩儿拉下水,而他便可顺势推波助澜,借朝廷之力,将碍眼的上官家连同郑家、武安王府一并剪除。届时,一个身败名裂、失去母族倚靠的上官徽,是生是死,是去是留,便全在他一念之间。珩儿也能借此彻底斩断无用的情丝,真正成长为端木家合格的继承人。
可如今……阮云归死了。死的如此蹊跷,如此恰到好处。
这绝非郑家或武安王所为,他们还需要阮云归这个活口来攀咬珩儿。那么动手的会是谁?珩儿?不,他若有此决断,便不会如此冲动地去王府要人。上官徽?一个内宅妇人,哪来这般胆识和手段?除非……
端木桓猛地张开眼,目光落在了棋盘上那枚刚刚落下的白子上,这枚棋子看似远在边角,实则……另有一片天地。
“上官玄……”他低声吐出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了然的弧度,“好,好得很。老夫倒是小瞧了这对兄妹。”
他们竟敢在如此关键节点,下此毒手!如此一来,郑家与武安王不仅失去了构陷的关键人证,反而背上了灭口朝廷要犯的嫌疑,而上官徽,摇身一变,从“逆党故人”反而变成了“被胁迫的苦主”。
而他原本布下的棋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子彻底打乱,却也意外地撕开了一道更狠厉的口子。
他沉默片刻,忽然又道:“上官玄……还在城西?”
“是,仍在按兵不动。”
端木桓嘴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峭弧度,他重新拾起一枚棋子,在指尖缓缓摩挲。
“既然你们想另辟蹊径……”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那老夫便帮你们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些。”
“让我们的人,在今日的堂审上,不必再执着于上官徽与阮云归之间的旧情。转而……全力支持端木将军,彻查诏狱,追究郑家与武安王监管不力、乃至杀人灭口之罪。”
管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依旧躬身:“是,老爷。”
管家领命而去后,端木桓独自坐在案前,棋盘上黑白交错,仿佛整个朝局的缩影。既然原来的计划已不可行,那便顺势而为,借上官徽兄妹,先集中火力,将郑家和武安王府彻底按死。
至于上官家……端木桓眼中寒光一闪,来日方长。
而在皇宫御书房,少年天子萧昊也正端坐于御案之后,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眼睛扫向案上那份由端木珩紧急呈报上来的奏章,上面清晰地写着阮云归于诏狱暴毙,以及武安王涉嫌胁迫软禁其夫人上官徽之事。
殿内,方才传旨召上官徽入宫的内侍已回宫复命,正躬身静立,等待着陛下示下。
“端木珩与其夫人走到哪儿了?”萧昊目光从奏章上移开,看向内侍,声音不疾不徐。
内侍连忙答道:“回陛下,端木将军正陪同夫人已至宫门外。”
萧昊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这端木珩,倒是动作迅速。
他目光微垂,在掠过御案上那些堆积如山、多半出自郑氏一党的奏章时,嘴角骤然泛起一丝冷意:“朕这位皇叔祖和外祖父,手伸得是越来越长了。连诏狱里的人,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