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的爆竹声渐渐稀疏,只剩下零星的几声,仿佛在为这旧年做着最后的告别。整个端木府内愈发的安静,仿佛能听到烛芯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烛火轻轻跳跃,在端木珩与上官徽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他们置于桌下的手不知何时已自然分开,但那份短暂的触碰所带来的暖意,却依旧萦绕在彼此心间。
“听闻,”上官徽端起温热的屠苏酒,浅浅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地提起,“李岩将军治军严谨,这几日已在着手整肃营务。”
端木珩执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嗯。”他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李将军接手京营半数兵马后,雷厉风行,提拔了一些中下层军官,也调整了部分防务。”他顿了顿,遂又说道:“新官上任,理应如此。”
他并不意外,甚至觉得李岩做得还算克制。换作是他,也会如此。这才是为将者的本能。
“陛下此举……”上官徽放下酒杯,声音放得更轻,“倒也是煞费苦心。”
端木珩抬眸看她,烛光下,她眼中映着一片清明的了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弧度:“帝王心术,无非如此。用我之矛,攻彼之后;再铸一盾,防我之锋。”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入喉中,心中不觉又滞涩了几分。他这话说得直白,也带着一丝被猜忌的郁气。恐怕也只有在此刻,在与她这般独处时,他才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上官徽沉默片刻,缓缓道:“将军是国之柱石,陛下倚重之心,亦非全然是假。只是……”她顿了顿,“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武安王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将军如今更要谨言慎行,尤其是与李将军之间,既不能交好,也万不可公然对立,以免授人以柄。”
端木珩何尝不明白。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那点郁气压下,宽慰道:“无需担心,我心中有数。”
就在这时,更鼓声远远传来,悠长而清晰。
“四更天了。”上官徽轻声说道,跳动的烛火映得她侧脸格外柔和。
“这守岁的夜,倒不似想象中漫长。”端木珩侧首看她,唇角在这更鼓声中泛起一抹极浅却真切的笑意。
窗外的寒意渗进堂内,却终究敌不过这一室烛火带来的暖意。
上官徽起身走向窗边,将窗扉推开一道缝隙,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带着爆竹燃尽后的硝石味道,她望着远处洛阳城中零星的灯火,目光沉静。
端木珩随之起身,将一件厚实的大氅披在她肩上。
“天寒,仔细着凉。”
上官徽没有回头,只是感受着肩上的重量和身后之人的气息。那件他披在她肩头的大氅,还带着他特有的体温,无声地萦绕在她鼻尖。
端木珩静立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出几分难言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