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七年腊月十八日,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却因宗正寺的一起审判而注定变得不同寻常。
宗正寺的大堂之上,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端木珩端坐在主位,面色冷峻,宗正寺卿上官泰则目面色深沉,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云。而在大堂之下,萧承翊跪伏于地,身上的锦衣玉带早已被除去,只着一身素衣囚服,他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昔日的风采荡然无存。
“萧承翊!”端木珩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八年前,也就是景元十五年,你为构陷本官,指使双生子死士赵七制造了城西血案,继而嫁祸于本官亲卫;后又为掩盖罪行,指使死士赵八现身于康平,并勾结北狄,致使康平重镇陷落,数万军民生灵涂炭,你还有何话说?”萧承翊身形微微一颤,却没有说话。
“来人,呈证据。”端木珩怒喝道。
证据一一被呈上:柳娘的证词、王府暗卫的令牌、王猛的证词、赵七赵八的关联物证……以及当年城西血案里凶手的佩刀金片等。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
萧承翊终于抬起了眼,眸中闪过一抹讥讽与自嘲,“端木珩,你倒是准备得充分,这些证据,足以将我置于死地。”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端木珩,又落在上官泰身上,最终定格在那一摞摞证据之上,“八年前,我确实做了那些事,我认。但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端木珩眉头一皱,并未答话,只是目光更加冷峻地盯着他。
萧承翊缓缓站起身,虽然身着囚服,却依旧难掩其昔日的傲气与风华。他走到大堂中央,环视四周,声音低沉而有力:“因为我不甘!我乃堂堂宗室贵胄,而你,不过一粗鄙武将,就因为些许军功,就让一直与宗室联姻的上官氏改弦更张,将女儿嫁给了你。凭什么,我与她青梅竹马,若无你的横插一脚,她本该是我的!”他喉结滚动,声音冷寒,“我恨你夺我所爱,更恨你仗着军功蔑视宗室。城西血案不过是个开始,我要你身败名裂,要你知道——武夫不配跻身世家,更不配拥有她!”
萧承翊的话,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宗正寺大堂内激起千层浪。上官泰面色铁青,他没想到萧承翊对当年女儿的改嫁竟如此耿耿于怀……
端木珩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站起身,缓缓走到萧承翊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所谓的青梅竹马,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徽儿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即便没有我,她也未必会嘱意你。而你,为泄私愤,竟残害无辜,勾结外族,通敌叛国,陷数万军民于死地,你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成王败寇,何须多言!”萧承翊冷笑一声:“而你端木珩,又清白在哪里?你娶上官徽,不也是为了巩固权位,如今却一副道貌岸然之样,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端木珩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反驳,上官泰却抢先一步说道:“萧承翊,你已认罪,如今多说无益。来人,将他押下去,待呈禀圣上,由圣上判决。”
“且慢!”端木珩抬手制止,余光扫过自己这位岳父,“此案尚有疑点未明。城西血案背后可有主谋?康平之变是否有人授意?”
“端木珩,你休要胡乱攀扯,我萧承翊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
“是吗?”端木珩语气平淡,“可据本官所知,当年的廷尉周通,在审理城西血案时,似乎收受了你的贿赂,故意歪曲事实,隐匿关键证据。”
“周通”二字一出,满堂皆惊。这位昔日的廷尉,在城西血案事发后的第二年,先帝去世后不久,便被明升暗贬,调离了京城。
上官泰面色微变,他深知周通此人行事向来圆滑,且与武安王府交往颇深,他会卷入此案,并不足为奇。
“端木大人,周通之事,若确有实证,自当查办。但如今世子已认罪,当务之急是先将世子收押,其余细节容后再查。”
端木珩却不为所动,他转身回到主位,目光扫过堂下众人,一字一顿道:“此案关系重大,若不将背后之人一并连根拔起……”
“呵呵……哈哈哈……”萧承翊却突然大笑了起来,打断了端木珩的话语,“端木珩啊端木珩,你可真行。既然你查到了他,告诉你也无妨。八年前,周通确实收了我的银子,替我遮掩——他拿钱办事,也是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