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那天多少双眼睛看见你解氅相赠?堂堂镇北将军为一个妇人...
父亲!端木珩猛地咳嗽起来,却仍强撑着身子,玄色中衣被冷汗浸透,是儿子...自己...
站在角落里的上官徽突然上前两步,儿媳有错。她声音很轻,手上却稳稳托住端木珩发颤的手臂,但将军若有三长两短,才是真正误了端木家的大业。
端木桓眯起眼睛。帐内火盆的暗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看见端木珩下意识抓住上官徽的衣袖,恍若数年前,少年的他不堪练武的艰辛而躲到他母亲的身后。
端木桓眸色骤暗,“呵,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是只会躲在女人身后。”
他冷笑道,玄色袖袍在空气中划出凌厉弧度,带起的风竟熄灭了最近的一盏灯烛:“既如此恋栈温柔乡,不如解甲归田!”
话音未落,帐帘被粗暴掀起,寒风裹挟着雪粒卷入,余音在满室药香中久久震颤。上官徽垂眸看着端木珩苍白的脸色以及自己被攥出褶皱的衣袖,一抹疼惜从眼底逸出,她的指尖轻轻覆上了端木珩的手腕,仿佛要以此传递些微的温度与力量。端木珩紧抿的唇角微微松动,眸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夜深人静时,上官徽独自守在药炉前。陶罐里的药汁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夫人。挽梦匆匆进来,太尉派人把将军的铠甲都收走了...
上官徽胸口像被冰锥刺中,药勺砸在罐沿。
主帐里药香苦涩,混着炭火气息,沉沉浮浮。端木珩昏睡,眉心紧蹙。上官徽拧了冷帕,轻轻覆在他滚烫的额上,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委屈你了……他声音嘶哑,却已睁开了眼睛。
她摇头,喉间微哽:都怪妾身。若非那日将军将御寒的大氅给了妾身,也不至染上这风寒……
端木珩指节收紧,眼底暗沉:莫要如此说。白狐非比寻常,那日若被萧承翊猎去……他顿了顿,压下喉间咳意,他如今所握的,便不止是京畿三万羽林卫的虎符了。
帐外风雪怒号,吹得帐帘簌簌作响。上官徽望着他烧得泛红的面颊,心尖蓦地一疼。她想起初见时,他立于厅上,神色疏冷如霜;想起新婚之夜,他漠然转身,背影孤绝。可此刻,他却紧紧扣着她的手腕,掌心滚烫。
药...她试图抽手,却被他拽得更紧。
徽儿...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
她僵在原地,正撞上他灼灼的目光,多日来筑起的心墙,在这一刻忽然裂开细碎的缝隙。
返回洛阳途中,端木珩的高热终于退去,苍白的脸色在狐裘的映衬下仍显倦怠。马车里,上官徽将鎏金暖炉推向他那边,却被他反手塞回她膝上。
你的手凉。他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她冻红的指尖上。
车帘忽被寒风吹起,上官徽看见武安王府的金顶马车在前方疾驰——萧承翊一身墨绿骑装纵马而行,腰间新佩的,正是此次冬狩最大的彩头。
后悔吗?她突然问,那天若不赠氅...
端木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萧承翊腰侧那枚象征羽林卫兵权的虎符在积雪映衬下闪着刺目的光。
他未回答她的话,只是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低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上官徽只觉指尖发烫,摇头道:“妾身无碍。”
马车碾过积雪,她悄悄将指尖贴上他袖口的云纹。端木珩没有动,唯有脉搏在她掌心下,跳得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