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腐朽不堪的大宋皇宫,他早已无甚留恋。
既然幽州王柴皓点名要他留下,张公公心中暗喜,当即郑重叩首:“奴婢张承恩,拜谢幽州王!余生愿效犬马之劳,侍奉王爷与帝姬。”
柴皓一摆手:“本王不要你的命,只需你办好差事。你是个有才干的,日后自有重用。”
张承恩连连谢恩起身,与茂德帝姬的宫女一同搀扶她退至一旁。
最后,柴皓目光扫向护送茂德帝姬的石彦明等六名带御器械:“回去告诉赵桓,他既忧心妹妹,本王便替他照料。张公公,本王也留下了。”
“至于救援汴梁之事,非本王不愿,实乃幽州军千里驰援,粮草耗尽,将士饥乏,无力再战。朝廷只送帝姬,不送粮草,难道要本王令将士饿着肚子厮杀?若如此,他们岂不骂本王重色轻士?”
石彦明等人闻言,心中苦涩。
他们何尝不想如张承恩一般投效柴皓,随幽州军痛击金贼?总好过在那污浊的皇宫里做无用鹰犬。
奈何妻儿家小皆在汴梁,若就此归顺,赵桓必不会放过他们的亲人。
他们亦明白,柴皓这番话,分明是在给赵桓和朝中难堪!
前日柴皓率军救援汴梁,于城外与金军血战取胜,朝廷却防贼般拒之门外,连犒赏都吝于赐予。
幽州军虽是朝廷兵马,也会被这般行事寒了心。
更何况柴皓与幽州军本为反王,只因大义才暂且搁置与朝廷旧怨?
如今汴梁再度告急,赵桓若想求柴皓驰援,岂能空口许诺?
先送帝姬,再虚言粮草辎重——这般敷衍,真当幽州王是愚钝之辈?
石彦明六人领命,当即返城复旨。
宫中,赵桓闻得柴皓回应,面色骤沉:“好个吴敏,这就是你献的良策?!”
此言一出,尽显昏聩。
当初吴敏所献之计,本是粮草先行,联姻为后。
偏是赵桓自作主张,急送帝姬却吝啬钱粮。
此刻谋算落空,竟将罪责尽推臣子——吴敏眼底寒意暗生。
这般刻薄之君,这般危殆之局……
或许,该暗中联络金帅完颜宗望了。
皇城深殿,烛火摇曳。
吴敏伏地请罪,心中却已权衡起退路。
自金军围城那日起,他与唐恪、耿南仲等辈便暗中筹谋。
所谓议和,不过遮羞布;
若能保全权位,岁币百万又何妨?
横竖是国库空虚,何曾损及私囊?
更何况——
借此攀附金帅,未尝不是新棋局的开端……
届时赵桓若有意撤换吴敏的相位,吴敏亦可求援于金军,借金国之势向赵桓施压,使其不得更易宰辅!
史载秦桧便曾行此策。
因金国偏宠秦桧,故宋高宗赵构数十载未敢易相,致使秦桧独揽朝纲,几近架空。
非是赵构不欲更替,实因秦桧乃金国眼中最佳宋臣,最能割让利益于金!
故而金国不许撤换,若易秦桧,金国便要兴兵伐宋!
虽此时尚非南宋,然自蔡京以降,这般宰执做派早已一脉相承。
当下吴敏这番算计,尚深藏于心。
即便欲与金军暗通款曲,亦须择恰当时机。
最佳莫过待柴皓发兵之后,金军腹背受敌,既畏柴皓兵锋,又难全力攻取汴梁。
至此境地,金军方肯应允和谈,且需仰仗吴敏等人,自大宋攫取更多利益。
此刻金军看似旦夕可破汴梁,若此时议和,岂非痴人说梦?
毕竟攻陷汴梁便可尽掠人口财富,而议和仅能得部分赔偿。
能居宰执之位者,吴敏绝非愚钝之辈,实乃精明过人。
可惜其智皆用于谋取私利!
念及此,吴敏强抑对赵桓的怨怼,奏道:陛下明鉴!柴贼自幽州远道而来,粮草匮乏确属实情。加之五万河北叛军归附,耗粮更甚。然当前局势,臣以为当暂忍其辱,先拨十万石粮草并十万贯开拔银,促其出兵。待柴皓兵发,金军必生忌惮而暂退。届时我朝便可趁机议和。
赵桓眉峰微动:议和?金人狼子野心,志在吞并汴梁亡我大宋,岂肯应允?
此言虽厉,却透心虚——这位新君心中早存议和之念。只是金军围城之势汹汹,俨然欲一举灭宋,令赵桓不敢奢望和谈。
若易地而处,他为金军统帅,眼见汴梁唾手可得,又怎会应允和议?
陛下圣明。金军眼下确无和意,然若借柴皓之力牵制金军,待数日后各路勤王之师,尤以西军主力齐至汴梁,纵金军再悍,亦当忌惮我数十万勤王大军!
金军见形势不利,与我大宋和谈便成了最佳选择!
即便是反贼柴皓,面对我朝数十万大军,也必定气焰全消,再难猖狂!
吴敏这番话让赵桓转怒为喜。
他之所以动怒,不过是觉得吃了亏。
虽然对妹妹茂德并无多少情分,但既然已经舍
事已至此,赵桓只得采纳吴敏建议,下令道:那就先拨十万石粮草与十万贯钱粮给柴皓,命他派兵来接!
赵桓盘算着,眼下汴梁被围,这批物资最多只能运到北城门外。柴皓若想要粮饷,就必须亲自派兵来取。
如此一来,柴皓终究得出兵解围。
圣旨既下,汴梁国库立即开始调拨物资。
由于金军攻势猛烈,城中官吏甚至要亲自搬运麻袋——皇城司全员守城,开封府衙役、各衙门差役乃至官员家仆都被征调上城协防。
杨可世率领的五千西军骑兵也弃马登城,这才勉强稳住防线。这些拼凑的西军骑兵若出城迎战数万金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官员们平素养尊处优,哪干过这等苦差?只得低声下气向汴梁百姓求助。
百姓们因朝廷亏待幽州王柴皓而怨声载道,本不愿相助。但听闻这批粮草是送给柴皓的,顿时群情踊跃,自发前来搬运。
不多时,十万石粮草与十万贯钱粮便装载完毕,向北门运送。
柴皓亲率一万铁骑压阵,另派两万河北义军前来接应。金军见汴梁北门洞开,本想趁机攻城,但见到幽州铁骑严阵以待,终究未敢轻举妄动。
金军营帐内,完颜宗望严令各部按兵不动。
柴皓的部队与金军相安无事,双方都在观望局势。柴皓率领满载十万石粮草与十万贯财货的队伍,堂而皇之地穿过金军防线,安然返回牟驼岗大营。分发完物资犒赏将士后,他依然选择驻守不出。
汴京城中,宋帝赵桓闻讯勃然大怒,险些呕血。
可恨的柴贼!
收了朕十万石粮饷和十万贯钱财!
竟只在北门外虚晃一枪,就带着粮草兵马缩回大营!
简直将朕视作愚人!
还敢谎称军中缺粮,士卒无力作战!
十万石粮草足够十万大军半月之需!
他麾下不过八万余人,其中五万还是叛变的河北军!
收留叛军还敢向朕索要粮饷,岂有此理!
紫宸殿内,赵桓怒摔数只白玉杯,气得浑身发抖。宰执吴敏、耿南仲等人面色铁青,无言以对。他们本想用粮草驱使柴皓牵制金军,待各地勤王军至便可议和。岂料柴皓收下粮饷后竟按兵不动,连严阵以待的金军都被戏耍。
金军察觉柴皓无意出击,攻势愈发凶猛。完颜宗望甚至从防备柴皓的七万铁骑中抽调万人攻城,汴梁守军压力骤增。这些女真勇士自幼在苦寒之地磨砺,无论骑战、步战、攀援还是泅渡皆如履平地,此刻正以排山倒海之势猛攻城墙。
金军以毒烟熏烤、箭雨覆盖、密集冲锋的方式持续施压,使汴梁守军疲于应对。尽管金军仅投入一万仆从军和四万主力攻城,但城内集结的七万禁军、张叔夜两万勤王军、皇城司三千御林军、杨可世五千西军先锋,以及各府家丁、开封府衙役等共计十万余兵力,仍难以招架。
战局并非简单的五万金军与十万宋军在西城墙对峙——若果真如此,守军本可轻松抵御。实际情况是,金军仅以部分兵力主攻西面,其余部队沿汴梁城墙游弋射箭,伺机寻找防御薄弱点。汴梁城周长达数十里,守军难以快速调兵增援,其余三面城墙亦需驻防,导致兵力调配捉襟见肘。
更令局势复杂的是,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率领六万金军主力按兵不动,在营中戒备牟驼岗的柴皓。而柴皓获得十万石粮草后竟毫无动作,此举令金军误判其与大宋朝廷存在嫌隙,遂加紧攻城步伐。眼见城墙岌岌可危,吴敏、唐恪、耿南仲等人交换眼神后齐声进谏:陛下明鉴!柴皓此举显是借机要挟。然其麾下不过八万之众,汴梁官仓存粮逾千万石,足供百万军民一年之需。不妨再拨粮五十万石、钱五十万贯,并许诺退敌后追加五十万石粮草,必能令其出兵解围!
这些大臣对挥霍官仓储备毫无顾忌。毕竟参照隋唐旧例,洛阳回洛仓单仓储粮即达千万石,而汴梁之繁华更胜往昔洛阳,官仓储粮之巨自不待言。
汴梁官仓中的存粮已不足千万石,皆因童贯北伐耗损甚巨。
赵桓端坐龙椅,见众臣一致奏请增拨粮草,虽心中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挥手道:“给他!让他吃个够!速速出兵!”
……
牟驼岗大营内,柴皓正操练新军。
他从柴进带来的两万梁山兵马中,精选樊瑞、吕方等四千精锐,又自河北五万义军内挑选五千人,以岳飞、高宝等千名善骑射的敢战士为骨干,组建了一支万人新军。
凭借缴获的两万余匹御马监战马,柴皓令新军一人双马,意图打造一支铁骑。
此刻,他正忙于整训。
“幽州王!陛下与众臣又拨粮五十万石、钱五十万贯,犒赏三军,请王爷派兵接收,并共击金兵!”使者石彦明递上清单,语气忐忑。
柴皓扫了一眼,淡然下令:“羽林军、天羽军听令!再出营遛马,顺道接收粮草。梁山军及河北军未参训者,一并前往——此番物资甚多,人手少了怕不够。”
于是,一万骑兵并五万步卒,浩浩荡荡前去接应粮饷。
柴皓则留营继续操练岳飞、樊瑞等新军将领,另遣两万人守寨。
石彦明见柴皓无意亲征,迟疑道:“王爷不亲自率军退敌?”
柴皓冷笑:“退敌?靖康元年正月初一,孤率一万铁骑血战十万金军,救汴梁于危难,却连城门都不得入!如今将士们尚未饱食,便要我出兵?待粮饷到位再议!”
石彦明哑然,自知理亏,只得默然退下。
不多时,六万大军已将粮饷尽数运回大营。
金军虽对柴皓的大军虎视眈眈,却始终未敢轻举妄动,待其撤离后,才继续猛攻汴梁城。
柴皓得到粮草后,将赵桓的出兵命令抛诸脑后,反而给石彦明编了个新借口,命他回禀赵桓。石彦明听得心中发苦,却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复命。